喬琛父親似乎對他這個兒子愛之入骨,肯定啊,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何況喬琛還這麼孝順,可是他的教育方式不一樣,他是很嚴厲的那種,從小又打又罵的,我一直不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覺得反而把孝子逼急了,但是喬琛和他爸真是個例外,估計也是相依為命那麼多年,是要比一般父子更親密些。
“喬琛結婚我都不知道,一點都沒透露,直接來了就告訴我,爸我下個月結婚,當時給我嚇一跳,我說他給我弄養老院來幹嘛啊,敢情是結婚不管我了,我當時那頓抽啊,劈頭蓋臉的,他也不說話,就那麼站著,我那雞毛撣子抽的,毛兒都抽掉了,抽完了他給我撲通就跪下了,說他不孝,但是沒辦法,他沒法接我一起住,他外麵事兒多,怕我跟著他不安全,我當時讓他把衣服脫了,他就脫了,我看他後背全都是紅印,都是抽出來的,我說讓他走,他二話不說就走了,給我留了好多錢,還找了倆護工伺候我,他走了我就哭了,你說這兒子,什麼都不跟你說,我要是不抽他不罵他,他還不跟我說!”
我終於知道喬琛到底多倔了,人家那孩子被父母打先跑,趕緊解釋,他是先挨打,挨完了再說,不逼急了說都不說,這要是發展得偏點,就是自閉症。
我心裏很難受,我覺得我還不夠了解喬琛,他需要被溫暖的太多了,一時半會都來不及,非得一輩子才行,他這三十幾年活得真壓抑。
“喬琛可能是受他母親影響吧,知道您養他不容易,所以竭盡全力讓您過得好,他現在在外麵做碼頭生意,還有酒吧和洗浴中心,SH那邊有個房產公司,賺得多也安全,其實都算正經生意。”
我故意把事情說得簡單了,也沒提他年底開張的那個賭場,不然我猜他爸肯定讓我帶著找他去,非得拿拐杖抽他抽折了不可。
“我知道,你不用幫他遮掩著,這混蛋多有本事啊,什麼下三濫大老板沒有不知道他的,我聽也聽說了。”
我吐吐舌頭,這大概就是往槍口上撞的典型。
“安全麼?丫頭你跟我說句實話,他做這些生意,會出事麼?”
我咬著嘴唇,我時至今日都想不清楚到底他知不知道喬琛進去調查好幾個月的事,知道吧,他那麼久沒來看,估計清楚,而且當時我來了兩趟,他幾乎都不說話,整個人都屬於消沉得要命的時期,很蒼老,我猜他清楚,但是他不問,我就裝作不知道。
“沒事,他有分寸,他都多少年了,沒人不買他的麵子,也沒人對他不利,怎麼會出事,您安心吧,我在他旁邊,我會時刻留意的,到時候我勸勸他,總之,絕對不讓他出事。”
我心虛的想找點事兒做躲開這個讓我緊張的氛圍,畢竟說錯一句話,喬琛那麼敏感多疑的人,他爸爸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別再多想,我低頭伸手去剝雞蛋皮兒的時候,口袋裏的電話響了,我知道肯定是喬琛,果不其然,來電顯就是他。
“你在我爸那兒麼?”
我說嗯,我跟叔叔吃飯呢,他氣色很好,精神也好,我熬得粥你喝了麼?
喬琛鬆了口氣,他一定以為我又離家出走了,寫個條也是騙他的。
他說喝了,我“嗯”了一聲,然後一起沉默了幾秒鍾,我發現我們真的沒什麼話可說了,他對我小心翼翼,我對他一半信任一半不信,我盡力去讓自己完全信任他,可我就是死活找不到那種對他完全依賴的感覺了。
他在那邊說,“你回來麼?”
我哭笑不得,“不回去我去哪兒啊。”
他好像吐了口氣,“回來就好,我讓小孫接你去。”
我其實不喜歡我和他現在這樣,我喜歡那個對我偶爾帶著怒意罵兩句“顏暖暖你他媽找死啊,信不信我上死你!”我也喜歡他對我發自內心的笑,不要太遷就我太小心謹慎,也不要無所適從,昨天夜裏我們在走廊上說了那麼多,我覺得我不但沒痛快反而更壓抑,他大概也是,如果不是我們之後親密兩次,我覺得可能我們還要更無話可說。
“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吧,錢帶著呢。”
他沉默了幾秒鍾,“我這邊有點事,見個人,我不過去了,你把電話給我爸,我跟他說兩句。”
我把手機遞給老爺子,他一接又是開罵,我覺得喬琛就是完全隨了他父親的脾氣和語調,真一模一樣。
“你他媽又欺負這丫頭了?她多大,你多大,你跟誰學的?大早晨跑我這兒來,你他媽蒙著被子睡大覺,誰教你欺負女人?別給老子打電話!”
“……”
我下意識的去扶著那個桌子,怕被他喊塌了,喬琛那邊估計又開始沉默,因為他父親喊了一嗓子,“又他媽不說,臭毛病,給我說話!”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反正看著老爺子臉色倒是緩了不少,然後喬琛父親就把手機又遞給了我。
“你趕緊回來吧,我爸脾氣不好。”
“沒有啊,叔叔對我很溫和。”
喬琛喘了口氣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快點回來,我跟他說了,過兩天看他去,把婚紗照拍了帶去。”
我“嗯”了一聲,然後掛了。
他爸爸拿著雞蛋往嘴裏塞,但是眼睛看著我,“喬琛脾氣悶,要不就不說話,要不就嚷,臭毛病也是他在外麵養成的,這麼多年他幹了什麼具體的我不清楚,但是我也有數,前幾年我還經常出去溜達溜達,護工陪著,有時候喬琛也安排兩個人跟著,我也大概其知道點,他膽子大,骨頭硬,小時候我就發現了,你平時多擔待吧。”
我點頭,感覺心裏都窩得慌。
“他倒是對你挺誠懇,我不知道你上次問我喬琛之前那個女孩是什麼意思,要是你覺得困擾,小倆口踏實下來好好談談,別憋在心裏,老話說床頭打架床尾和,越憋著距離越遠,喬琛脾氣悶人也倔,我看你也是,都遷就一下,別往心裏去,耳朵聽的眼睛看的,都未必就是真的,自己用腦子琢磨一下,年輕人愛衝動,記得意氣用事不可取。”
不知道喬琛到底說了什麼,老爺子好像都明白似的,我低著頭“嗯’了一聲,又從保溫壺裏倒了一碗粥,他看著我倒完,“行了,電話都催來了,你趕緊回去吧,等月初我等著你們來看我。”
我笑了一下答應著,然後轉身出去,下樓的時候看了一眼從旁邊屋子出來的護工,不是早晨送早點的那個了,那個好像是喬琛父親自己一個人的護理,我想去打個招呼,可是也不知道去哪兒找,我就直接離開了。
回到碼頭的時候,門口停了一輛紅色的奧迪,很眨眼,因為都是清一色的黑灰白,突然來個這麼炫的,我一眼就打上了,我走進大門,看見小孫穿著花襯衣站在碼頭上,風給後背都兜起來好大一個鼓包。
我喊了一嗓子,他沒聽見,我又往前走了兩步,很大聲音的喊,他隱隱約約聽見了,往走廊那邊看了一眼,我就使勁招手,他這才看見我,然後往這邊跑過來,我迎上去。
“你回來了,喬哥在辦公室,跟人說話呢,你回屋吧。”
“跟誰啊?紅色奧迪的車主麼?”
他“嗯”了一聲,“是,一個男的。”
“啊?男的?”
我很不理解,一個男的開紅車,我的想法就是不太喜歡,不是很莊重,雖然拉風吧,可也有點娘,畢竟男人的氣質還是暗色係要穩當成熟一些,當然了,也是我自己的感覺。
“找他幹什麼?李哥的人還是哪個老板的,是敵是友?”
小孫嘿嘿笑,“都算不上,本身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但是不是有李靚麼,就有點關係了。”
我忽然想起來27號早晨成放來過,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就來了?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李靚孩子父親?”
“對,就是那個野男人。”
小孫點頭,“可是你怎麼知道的?”
我沒好意思說我聽見的,我可不想被小孫理解為我是偷聽狂,雖然我一直在偷聽吧,但我隻是因為喬琛的緣故,我本身沒有這個嗜好。
“在辦公室麼?”
“對,剛來一會兒,喬哥當時還在船艙裏,我給帶進去的,他們剛見麵也就十幾分鍾吧。”
我拉著小孫的手往那邊跑,他一直在喊,“幹什麼啊?”
“聽聽去。”
“暖暖你現在這臭毛病跟誰學的!”
“跟你啊雷叔。”
“……”
我們倆來到辦公室門口,辦公室是個裏外間,喬琛和那個男人在裏麵,門半開著,外麵有沙發和電視,還有茶幾和空調,我跟小孫很輕的走進去,然後坐下,他朝我比劃噤聲的手勢,我點頭,看不見喬琛,但是欠起身子往門口瞄一眼,能看到那個男人,穿灰色的襯衣,下麵是卡其色的褲子,這個打扮,顏色有點不合理,男人腦袋看不見,如果看見的話,裏麵人也該看見我了。
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我們開門進來還聽見說話呢,不過好像是那個男人在說,喬琛沒出聲,等我們坐下,就沒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