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九山明展示自己的嚐試成果後,過不了個把月就到了期末。
大三年級的複習月與大一大二截然不同,大一大二因為還有晚自習的緣故,雖然學生中也存在優秀與平庸的分別,但還不至於差距過大;江硯所在的大三年級,大家已經在前兩年和這一學期的漫長思考中確定了自己的發展方向,加之大三往後便不設置強硬規定的晚自習要求,所以想衝研究生的或是想衝評審會、軍隊和大家族開放的外編職務的,都已經鼓足了力氣準備從這個學期末衝刺了。這時也不乏有擺爛的,也許家族裏有份不錯的職務等著內定,或者想著得過且過混口飯足矣的,成績愈發慘不忍睹,幾乎是次次需要評卷組撈一把才能幸免。
這種逐漸濃鬱的兩種相悖的氣氛在整個大三群體中拉扯交鋒,愈發詭異。醫學院的圖書館裏幾乎全是大三大四的學生,一進去發現一半都是眼熟的麵孔,館內靜的出奇,隻有此起彼伏的翻閱和記錄的聲音。
圖書館愈來愈難預約到,往往有時需要參考某本書,一到館內才被告知那本書早在半個月前就被借空了。
一問九山雲鬆,才知道這樣的情況哪個院都存在,隻不過醫學院更加極端。畢竟是“天坑”專業,要麼擺爛到死,要麼隻能往死拚命學,本身血液天賦就低人一等,隻有在刻苦上比別人花費更多的努力。
“老實說我覺得老爺子和葉導對你有點操之過急,你不該直接體會到這種高強度的競爭的,因為你缺少前麵那兩年的思考與探索,會被這股不知從何而起的焦慮帶偏的。”九山雲鬆聳聳肩,“實在難以脫身的話,向少家主申請去九山家的休息室吧,我們在聯校有一整座庭院的。”
江硯不方便因為這個去打擾九山明,好像他們之間也沒有熟到這個份上,於是隻能沉默寡言地擠在擁堵的圖書館裏,和一群餓狼搶一本參考書。
他參與的那個課題已經進入交稿階段——其實他加入的時候已經完成了大半——這給了他相對寬裕的時間,讓他能夠更專注地投入到本科專業科目的複習中去。
臨近考試周,他的社交變得極其有限,通訊工具的使用也從有需要聯係時想起變成早晚看一眼的程度,一百六十頁的筆記本用滿了四大本,時常有臨時抱佛腳之人前來借記這些濃縮的知識,哪怕四大本在這群醫學人眼裏也足夠少了——如果同他們堆起來等三分之二身高的專業書比起來的話。
複習月艱難,考試周就相對容易些了。如做噩夢般熬過那不長不短的七天,學生們都肉眼可見得憔悴了不少,然而考完了試專業書和筆記還不能丟,還要留著這堆相看兩厭的東西準備更加難熬的考研長跑。
江硯考完試後,粗略一對答案,錯愕地發現他的前三幾乎要保不住,有些天資一般的學生,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迎頭趕上,兩人的分已經相差毫厘。
“看著了吧?天才不會一直是天才,總會有人上去把他從王座上拉下來,咱們學校最不缺的就是這樣卯命的人。”薑羚有時會從實驗室中抽出空子,來看看江硯的精神狀態,她今年作為教師助理參與了大三的評卷和大四畢業論文的秘書,深諳其道,“等到了大三的下學期到大四上學期那個階段,能折磨死你。”
“這也太卷了……”江硯感歎,如今能忙裏偷閑穿著白大褂去實驗室喘口氣對他來說都是奢望。
“你也掉的挺厲害的,都不是同級第一了。我錄成績的時候,錄到第三個才是你,你這樣怎麼保研保到葉導手底下?”
江硯喝著熱茶苦笑:“等大四吧,大四我能結張導的課,按特招的雙學位處理,精力能收回來不少……”
“那可未必,聽葉導的意思,他好像想讓你直博……”
………
…
考完期末過後的一周,被魔鬼考試周消磨的精氣神大致恢複過來了,圖書館裏又擠滿了孜孜不倦的人,連預約座位都要準點等搶。每天天不亮屋子裏就滿是人,搶不到圖書館的都去搶空教室,一直到深更半夜督導組來趕人才罷休。
江硯非常不理解這種玩命卷的行為,他三番五次地萌生出想要把這幫人解剖開仔細看看內部構造的想法,來解決他無法解釋的困惑:這幫人到底是哪來的力氣支撐著他們這麼不要命地玩命爭搶?
以至於他心情明媚時去借醫學院推薦必讀書目中的某本名作,回到宿舍一打開書就掉出一張座右銘,上麵寫著“腳踩第三名,拳打第二名”,赫然寫著他江硯的名字。
江硯嘴角一抽,無比認真地把這張卡片塞回書裏,畢恭畢敬地將書還回去,回頭便找九山明打了去休息室自習的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