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靜掐著點兒醒了,想必是聽在耳中,發覺事情脫離掌控,忍不住急了。
她要碧水鮫珠,卻絕對不是這般境況——現今人人都知道燕枝體內靈氣紊亂,靠碧水鮫珠蓄著一口氣,這碧水鮫珠若是當真給了她,旁人心中還不知要如何看待她。
溫靜蒼白著臉,一麵大義凜然地道:“此物與師姐性命攸關,斷然不可給我。”
燕枝躺在醫修膝頭,瞥了一眼溫靜。
她在夢境之中見過溫靜幾百回,對她早已熟悉不已,不過如今應當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麵,燕枝便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那在夢境之中逼死自己幾百次的罪魁禍首。
溫靜確實生得乖巧,雖然與自己五官極為相似,但兩人的氣質渾然不同,此時麵色蒼白,嚶嚶而泣,我見猶憐。
和夢境之中一模一樣,慣會落淚,一落淚便惹人心疼的很。
她哭得梨花帶雨,卻還是要執意開口,很是一副大義凜然、決意犧牲的樣子:“大師姐和師尊皆不必顧念我,自然是大師姐的身子要緊!”
燕枝想話,這醫修又掏出一顆藥丸子來,往她口中一塞,將她剩下的話噎了回去,一邊頭也不抬地道:“此事乃是仙君所求,燕師姐做弟子,自然沒有反駁的道理。此事與你求不求皆無幹係,倒也輪不到你置喙。”
他語氣淡淡,但話語可毫不客氣——他那話的再難聽些,便是燕枝與華淵話,與你溫靜何幹?宗門最看重秩序,師門長幼有序,這會兒還沒有溫靜話的份兒。
華淵似乎被他這話給刺著了,雙唇一動,大約是有話想,便見燕枝抬頭,那一顆碧水鮫珠便脫了她的手,飛快地往他的方向飛來。
華淵下意識地去接,便看到那頭失了碧水鮫珠的燕枝臉色陡然蒼白下來。
她口鼻之中果然有血流出,渾身經脈更是疼痛不已,不過那醫修的丹藥屬實好用,燕枝仍然身有餘力,那些靈氣和雜質都還算安穩,沒有狂躁暴動到她承受不住的地步。
燕枝睜著眼,看著華淵,一字一句地道:“弟子失了碧水鮫珠,重傷難愈,師妹新入門,諸事繁多,弟子恐怕難當萬劍崖大師姐之責,還請師尊對師妹多多關懷。”
華淵被接踵而至的驚懼壓得喘不過氣來,察覺出她這決絕之意,顧不得將碧水鮫珠給溫靜服下,下意識問道:“你這是何意?”
“弟子病體沉屙,又失了碧水鮫珠,自然不肯坐以待斃。”
燕枝這話的時候已經不再看華淵了,她嘴角有血不斷往下流,卻還是努力地看向旁邊的幾位宗門長老。
“青雲門萬劍崖燕枝,今日請願暫離萬劍崖,貫清仙君首徒之責暫請另外幾位同門師弟妹代領,前往藥王峰拜入藥王峰峰主叢樂醫仙門下,修習……”
燕枝得已經萬分費力,到這裏,隻覺得嗓子發癢,輕咳了一聲,卻沒料到又噴出一口血來。
華淵那頭哪裏顧得上溫靜?
他的眼都似乎被那滿目的紅給浸透了——華淵看著燕枝從十歲的脆弱無助長成至今的獨當一麵,其中情分深厚自不足與外人道,縱使他一直覺得自己有不得不一定要保住溫靜的緣由,可今日看到燕枝傷重如此,心中悔意仍舊宛如驚濤駭浪。
華淵手上捧著那顆碧水鮫珠宛如捧著一團火,隻恨不得從未有這般一個物什。
“不許!”
華淵目眥欲裂。
“……修習太素心經,重鑄肉身,再登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