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次醒過來是第二天傍晚, 天『色』昏沉,仿佛已經入夜一般。
他微微一動,邊上守著的人便望過來, 帶著一驚喜道:“皇上醒了?”
是竺元風!
接著細細索索的聲音響起,順帝聽到放輕的腳步聲, 燭光起, 轉眼寢殿便亮白晝。
空氣彌漫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隻見竺元風端著一碗『藥』走來,“皇上。”
順帝看著湊在麵前的人, 一雙眼睛帶著血絲,一看便是沒有好好休息, 他不地問:“朕睡了多久?”
“回皇上, 一天一夜。”
“你就這守著朕?”順帝喑啞的聲音, 帶著莫名的情緒。
竺元風垂下頭, 淡淡道:“這個時候,奴才怎敢歇息。”此話模棱兩,一語雙關。
然而聽在順帝的耳朵裏,卻讓他動容, 此時此刻,身邊還有這樣一個人,帝王很是寬慰,他閉上眼睛, 半晌無聲——太子步步緊『逼』, 帝王又昏睡, 為防宵小,竺元風放心不下,自不敢鬆懈。
這是順帝理解的意思, 然而實上……
竺元風端著『藥』,也沒有催促皇帝喝『藥』,就這靜靜地看著龍床上的那張臉,一夕之間順帝變得蒼老萎靡,仿佛是真正的暮年老人。
其實這個模樣很容易讓人心軟,然而一想到他犯下的錯,這些年自己所受的苦,一條條無辜的人命……他就很想衝動地上去一把將其掐死。
這一天一夜,他似乎有太多的機會這做,是皇帝就是皇帝,五不時走來的太監默默地提醒他,哪怕昏『迷』不醒,這寢宮內外也盡是他的眼線。
竺元風很清楚,若是成功也罷,一旦失敗,死了不惜,卻會大『亂』太子和尚瑾淩的布置。
所以他生生忍下來,不是他不願偷懶休息,然而真的睡不著。
“元兒,把『藥』端過來。”不時候,順帝重新睜開眼睛,正溫和地看著他,“在想?”
竺元風回過神,搖了搖頭道:“皇上恕罪,奴才有些恍惚了。”說著,他定了心神,走到床邊,小心地服侍順帝坐起來,拿起軟靠墊在身後,正將『藥』湊上,順帝卻道,“朕自己喝。”
“是。”
竺元風向來溫順,有些時候甚至不夠殷勤,但是今在皇帝的眼裏卻變得愛忠臣。
苦澀的『藥』沿著喉嚨而下,順帝勉強喝完,將『藥』碗遞還給竺元風,後者正接過,卻聽到順帝問:“你是不是對朕很失望?”
竺元風手上一頓,下意識地想搖頭,是終究搖不下去。
“此像噩夢一樣,朕這些年從未輕鬆過,每每午夜驚醒,都是那一幕。朕對安的心思,自詡藏得很好,惜被罪妃看在眼裏,一杯酒破了朕所有的克製……”順帝一看他這模樣,便道竺元風心的正直和忠君互相膠著,所以幹脆自己先說了。他口吻淡淡,仿若在訴說一件與他無關之,帝王之尊,本就不會隨意開口後悔,但最終他道:“對安,對皇後,對王家……朕心懷愧疚,將來怕是得入十八層地獄去贖了……咳咳……”
示弱對竺元風是一個很好的手段,後者心軟,無多言。
見他疲倦,臉『色』難看,竺元風不地問:“皇上,是否歇息一會兒?”
“不了,歇下去,朕這皇位該坐不穩了。”昏睡了一天一夜,足夠太子掌握聲音,接下來會發生,順帝很清楚。他倚靠在床頭,安撫地對竺元風笑道,“真沒想到,最終留在朕身邊,忠心不二的隻有你。元兒,朕以前那對你,很後悔。今後,朕保證一定會護著你,不會讓你受委屈。這朝廷上的大臣,能得你一半的心,朕都心滿意足,錦繡前程隻朕想給,你就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