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腦海裏一時漾起了恍若隔世的女子清冽嗓音:
“殿下,快來啊!”
“殿下……你別不開心了嘛,看看仙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
“殿下,惹殿下不痛快的人,就是惹仙不痛快的人!仙會替殿下好好收拾他的!”
“仙與殿下朝暮相處了無數個歲月,自知此生力量微末,難報殿下大恩,唯有以命入誓,陪伴殿下萬萬載,忠心殿下,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殿下,你莫要再傷心了,你這樣,仙害怕。”
“這一去不曉得何時方能圓滿,殿下,若你回不來了,仙該怎麼辦……”
“殿下、殿下、殿下——”
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卻不見呼喚之人。
一種奇怪的酸楚自心頭溢了出來,堵得胸口疼。
神魂歸位,我漸清醒了過來。
花街人海裏,唯有那綠衣姑娘還一臉迷茫的佇立在視線中。
方才喚殿下的女子,不是她。
那女子的聲音裏夾雜著久別重逢的驚喜,卻也交纏著連綿無盡的哀傷……與眼前的綠衣姑娘聲音半分也不相似。
白旻亦與我一同回了頭,冷眼凝望綠衣姑娘,不待開口,綠衣姑娘便慌張擺手解釋:“不是我,不是我……我沒出聲……”
“殿下……”我細細回味著這個稱呼,識海裏方才那一刹的晃神忽然記得不太清了,隻隱約覺得,那聲殿下,頗為耳熟……為何耳熟呢,好像、對了,早時姻緣大神不是也稱呼了白旻一聲殿下嗎?想來這聲殿下,也是喚白旻的。
我晃了晃白旻的手問他:“這妖市內,你的老熟人倒是挺多,怪不得早便預料到了自己過來,身份會暴露。剛剛那一聲深情楚楚的殿下,不知是出自哪位紅顏知己之口呀。”
後麵那一句,誠然是我有心逗他的。
他冷峻眉眼頃刻間溫柔了下來,回眸深望我,啟唇時的一字一句,皆是蘊滿了寵溺的韻味:“本帝哪來這麼多紅顏知己?你啊,這種來路不明的飛醋也吃,真是拿你沒法子……乖一些,別多想。旁人平素都是稱呼本帝帝座帝君的,這聲殿下,十之八九與本帝無幹,許是誰家侍女呼喚自家主子的,在此處沒尋到主子,遂著急離開了。”
話雖這樣,但……“可早前狐狸大神也喚過你殿下呀。”
他想了想,道:“本帝幼時便被閻君收為了義子,在閻君膝下子輩中,排行第三。故冥界的老神仙偶爾會喚本帝一聲三殿下。然本帝有了紫淵大帝的名號後,他們便不再提這個稱呼了……姻緣大神這樣喚本帝,大約是……為了緬懷本帝的義父,閻君陛下。”
這樣解釋,勉強也通。
喚殿下的姑娘到現在也沒瞧見在哪,或許真的是如白旻所言,那姑娘是在叫別人,與咱們無幹……與白旻無幹。
瞟了花燈下那名癡傻的淺綠衣裙姑娘一眼,我攥著他的手,掂著手裏那根隻剩下一枚紅果子的糖葫蘆,心情十分好的催促:“好啦,既然與咱們無關,那咱們就去吃晚飯!出來這麼久,我的肚子都餓癟了!”
他脾氣溫和的應允:“好。”
——
穿過了熱鬧街巷,看過了舞龍舞獅,買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最終在妖市吃街的一家餛飩鋪子裏解決了晚飯。
酒足飯飽後,白旻見夜色已經深了,雖街頭熱鬧不減反增,但他還是有點憂心外麵妖群太擁擠,若再帶我去玩鬧恐會生出什麼變故麻煩,是以為了我的安全著想,他終是扯著極不情願的我進了妖市盡頭的一家妖界高級客棧,扔出一兜銀子,開了個上等房,將我拎了進去。
妖界的客棧與凡間的賓館還是大不相同的,房間的裝飾風格依舊是按著整個妖市的古建築風格來搭造的,鏤花的門窗,朱紅的木質圓月門,古典的月洞床,床外撒著月白色的柔軟紗帳。
矮幾上兩簇反時節的桃花還開的美豔溫婉,一壺溫香清茶玉壺嘴上還縈著嫋嫋白霧,月光與燈籠光透窗灑下來,照亮了重重薄紗上銀絲線勾勒而成的神女起舞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