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宿舍樓的角度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操場燈火通明，那邊可能正在上演一幕青春片中的景象。
許珩眼前畫麵不自主地蹦出來，程予樂或許會在眾人的起哄中，把她摟進懷裏，少女緋紅的臉頰，兩人相握的手指，一幕幕格外生動。
他掏出手機，動作停在了半空，他在幹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在意程予樂談不談戀愛？像瘋了一樣。
其實他明白，隻要把思維偏移一寸，答案就會無比清晰，但他不敢。
許珩又把手機放下，轉身準備回去，卻在推門的那一刻，清楚地想起了選搭檔時，程予樂看向他的眼神，明亮又堅定，像蘊藏著漫星輝。
他笑起來嘴角彎起的弧度，他握著筆白皙修長的手指，他發梢的薄荷氣味……
許珩再次拿出手機，直接撥了過去。
“嘟……嘟……”
電話響了七八聲，沒有人接。
在這個看似平靜的初夏，在這七八秒之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心跳失控的感覺。
他甚至想：如果他現在接了，我就……
對麵突然接通了。
程予樂的聲音傳過來：“喂……許珩？”
那一秒，他感覺到自己心裏有一塊地方塌下去了。
許珩捏了捏眉心，語氣依舊很淡定：“我們不是要排練嗎？”
程予樂在那頭愣了一下，他們的不是明麼？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孩子，她還在哭。
從他剛才拒絕她之後，他們已經坐在操場邊的長椅上，把車軲轆話了十個來回。
這麼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他順勢對電話裏道：“哦對……我都忘了要排練，你等我五分鍾，我們在哪見？”
“操場旁的路口？”
“好。”
看到許珩站在路口的燈光下低著頭，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程予樂忽然心情亮了幾分。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衝許珩笑道：“走吧，去排練室。”
許珩抬頭看他的眼神，有些晦澀難懂。
不會真記錯覺得他故意放鴿子吧？程予樂邊走邊：“其實咱們約的是明，不過還得感謝你，救了我一命。”
許珩又偏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沒答應她？”
程予樂腳步頓了頓，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你怎麼也知道了？沒有啊，她確實挺用心的，但因為感動跟她在一起對她也不公平。”
兩個人在夜晚的校園徑走了一段，許珩忽然問：“你一點都不喜歡她麼？”
程予樂覺得這問題有點怪，搖搖頭：“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兩人間又沉默幾秒。
“你喜歡什麼類型？”
許珩今是要跟他展開少男情感夜話麼？程予樂想，他總不能：我的理想型總結一下就是你的性轉版，怎麼會這麼巧。
他的眼神飄移開，從腦海中搜刮著詞：“呃…我喜歡…成熟的。”
許珩意味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程予樂覺得有點尷尬，於是開口道：“你呢？應該有不少人追你，你沒動心的麼？”
這下子真是用尷尬來掩飾尷尬了，局麵為什麼會變成，他和他的學弟在夜晚的校園裏談論彼此的感情狀況啊？
程予樂看到許珩的目光朝旁邊掃了一下，話前嘴角微微抿起：“……沒有。”
他在猶豫，意識到這一點後，程予樂的心情莫名有一絲失落。
為什麼？他知道他同學就有喜歡許珩的，想象一下她們和許珩很親密的樣子，不出的別扭。
到了排練室，程予樂把複雜的心情拉回來，開始對戲。
許珩的台詞很完美，情緒很到位，就是舞蹈動作……程予樂努力憋著，怕笑出來以後許珩直接走人。
“這裏，上臂前臂手腕之間是一個弧度，不能直著上去，腰往左凹。”
耐心地糾正了兩遍，程予樂覺得語言太無力，直接走過去上手掰。
“是這樣……”
他一隻手按住許珩的肩膀，一隻手拉住了許珩的手。
掌心貼上對方手背皮膚的那刻，他頭腦裏打了一個激靈，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脊柱上不受控地爬升。
他差點把對方甩開，可已經抓上了，他隻能忍著奇怪的感覺，牽著許珩的手在空中劃過軌跡。
“你要把腰側出去一點。”
程予樂的手按上許珩的側腰，隔著恤的布料感覺到那勁瘦的線條繃緊了，他耳邊“轟”地一下開始發熱。
怎麼會這樣呢？程予樂腦子裏一團亂，許珩又不是女生，拉一下手摸一下腰沒什麼吧？上形體課男生們不都這樣互相糾正動作麼？他現在究竟在緊張什麼。
“我明白了。”
距離近到許珩的聲音像是擦著他的耳朵響起，話時他手下的腹肌也隨之緊繃。
程予樂一下鬆開了他，沒敢抬眼看他：“那就好。”
他一點也不好，他今絕對有點不正常。
“其實我們可以換一段，”許珩提議道，他拿過筆記本電腦，把進度條往後拖，“演這個部分。”
程予樂思緒被拉了回來，湊過去看，這是女主走後男主的一段獨舞，他疑惑道：“這不是單人的麼？”
“嗯，你來跳，我彈鋼琴給你伴奏。”
程予樂驚訝地看著他，許珩這樣向來是全場焦點的人，居然提出要給他當伴奏。
他心髒像被人捏了一下，酸酸暖暖的：“不用，我們多練幾遍就行了。”
“你跳得很好，我覺得這樣最完美。”許珩堅定地看著他。
程予樂忽然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那我試一遍吧。”
這一段獨舞其實是全劇難度最大的，要體現出思念到痛苦，糾結到撕裂的情感，著實不容易。
許珩給他放了音樂，程予樂走到排練室中央，同樣很強的對方把命運全部托付給了他，這種感覺讓他熱血沸騰，每一個細胞都融入了音樂裏，完全沉浸在作品的世界裏。
最後他閉起了眼睛，在隻有一個觀眾的舞台上，忘情地跳著，仿佛永不會疲憊。
許珩盯著他的身影，眼神中的熱度灼人。
教室中央的少年動作裏帶著一種蓬勃的生命力，如空山新雨泛起霧氣，毫無商量地猛然衝進他的鼻間。
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世間美好的事物都會在他身上具像化，他的眼神像清晨六點花瓣上滑落的露珠，舒展的動作仿佛沾染著泥土芬芳的新綠藤蔓，目光投在他身上時，心底積攢的全部熱情和愛意都背叛自己，毫無保留地向他奔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