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名鄉勇,沒有正式編製,屬於臨時工,地位等同於後世的協警,按年齡、資曆,自動分為兩組,圍著吃食和美酒,搬石頭落座。
還有四名剛剛補了缺兒的新丁,則連坐的資格都沒有。兩個站在韓青這邊負責倒酒布菜,另外兩個一人伺候一組鄉勇。卻誰都不覺得有啥委屈,滿臉心甘情願。
韓青身體雖然隻有十八歲,靈魂卻是三十六歲的老油渣。對弓手和鄉勇們的表現,絲毫不覺得奇怪。端起剛剛斟滿了瓷杯,向大夥輕輕舉了舉,隨即,一飲而盡。
“呼——”熱氣噴出,在西北四月的料峭春風中,縈繞不散。
酒是從西域販貨到大宋的行商所“贈”,據產自非常遙遠的地方。帶有濃鬱的栗子味兒,顏色宛若琥珀。
按照後世劃分,應該歸屬於甜葡萄酒品類,在宋代,則有可能是波特酒的祖宗。
宋人品酒,以清爽,辛辣,略帶苦澀為優。以甜膩綿軟為劣。故而,韓青很懷疑此酒運到汴梁之後的銷路。但是,他卻有至少五種以上辦法,讓此酒變得更適合自己的口味。
加白酒和黃酒,調製雞尾酒是最佳選擇,不僅可以化解甜膩,還可以提升酒的度數和層次感。
不過,金牛寨地處偏僻,買不到剛剛出現的酒(原始白酒)。韓青隻好退而求其次,選擇用冷泉冰鎮,去澀解膩。
下酒的風雞、幹腸、臘鴨等物,也是過往商隊主動贈送。純然,無汙染,還是用的上等青鹽醃製,滋味勝過後世真空包裝品十倍。
這句話裏的“主動”,絕對不需要再加任何引號。
自打韓青“病愈”之後,非但將過往商販在國家正稅之外需要額外交納給金牛寨的“茶資”,削減掉了五成,並且帶領弓手們沿途廣布陷阱、獵夾、毒餌等物,將金牛寨周邊百裏的豺狼猛獸,殺得屍橫遍地。
結果,除了最開始一個月,分到弓手和鄉勇們手上的茶資,略有減少之外。其餘兩個月,落到弓手和鄉勇們手裏的“油水”,反倒比往年同時期,增加了三成!
而過往商販們,節省了大筆開支後,也懂得投桃報李。將中原和西域的美食,主動留給金牛寨,充當弓手和鄉勇們肅清猛獸的酬勞。
“巡檢,屬下鬥膽,敬巡檢一盞。”
“巡檢,到底是汴梁城裏見過大世麵的。咱們這邊,冰泉到處都是,卻誰都沒想到,用它還來鎮酒。”
“巡檢,屬下再敬您一盞!”
“弟兄們飲勝!”
“飲勝!”
古往今來,酒桌上誰官職最高,誰就是理所當然的核心。在大宋,也從未例外。
什麼“不為五鬥米”折腰,什麼“安得低眉折腰事權貴”,什麼“先下之憂而憂,後下之樂而樂”,那都是有文化的人才能整出來的幺蛾子,與邊塞寨無關,與三十六歲的私家偵探韓青,更沒一文錢的關係!
穿越後的韓青,打心眼裏,感謝老給了自己這個重生的機會。
穿越者韓青,滿意且享受,現在這種前呼後擁,有酒有肉,啥都不用操心的生活!
當然,如果遠處那串煞風景的馬蹄聲,也別出現,就更好了。
“巡檢,侯家村東口的侯張氏,在官衙門口跪了一早晨了,您如不為他做主,討還她們家被隔壁周家堡周癩子偷走的黃牛,她就跪死在官衙門口不起來!”
馬蹄聲轉眼就到了身邊,原本該留守在金牛寨當值的弓手牛巨,翻身下馬,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含混地彙報。
“讓她去找族長,族長如果不管,就去縣裏敲鼓,請縣令做主!”想都不想,韓青放下酒盞,皺著眉頭擺手。
“巡檢,她,她撒潑,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周圍,周圍還有很多人看,看熱鬧!”咽口水聲,伴著牛巨話聲傳來,讓人格外心煩。
“她不肯起來,你就找幾個弟兄,抬了她,丟回侯家村去,讓族長和裏正看著辦。”韓青拆下半隻臘鴨,丟給牛巨,繼續隨口吩咐。
愛管閑事兒,易落不是。
他是巡檢,隻負責捕盜緝私,不負責審案。
斷耕牛歸屬,那是知縣的管轄範圍,他費力管了,也未必有人念好。還不如落個清閑!
“是!多謝巡檢賜肉!”牛巨原本就是例行前來彙報,不希望自家巡檢多管這種沒有任何油水的閑事。接過臘鴨,縱身跳上馬背。
然而,沒等他催動坐騎,身背後,卻忽然傳來一聲悶哼。
回頭看去,隻見自家巡檢韓青,臉色忽然變得煞白一片,嘴唇烏紫,豆子大的冷汗,沿著額頭鬢角等處,淋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