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過境 第一章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1 / 3)

她是一場經久不散的季候風,席卷他心。

任何東西成癮,都是因為有所依戀,戒不掉,放不下。

對傅希境來,所有的飯局到最後都隻有一個感覺——累。

酒過三巡,餐桌上氣氛愈加熱烈,有人開始講起了段子,有人配合地笑。然後又是一圈高聲碰杯。傅希境咽下一杯酒,不著痕跡地抬腕看表,八點過十分,這頓飯,已吃了整整兩個時,快要把他的耐性全用光。目光投向桌首的顧恒止,有點後悔答應他吃這頓飯。

他來海城辦事,顧恒止堅決要給他擺個接風宴,接風是幌子,是他想跟朋友合夥弄個房地產公司,傅希境在這個行業摸爬打滾多年,傅氏旗下的寰宇地產在國內聲名鵲起,沒有比他更合適做顧問的人選了。顧恒止的朋友全跟他一樣,公子哥兒的德行,吃喝玩樂很在行,見地確實不咋地。不了幾句,傅希境就覺得話不投機,累得慌。如果換做平時,他早就走了,但顧恒止不一樣,畢竟是發的交情,更何況前陣子欠了他一個大人情,他都了這頓飯就當還個情,傅希境實在不好拂了他麵子。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這一刻傅希境覺得這鈴聲真動聽。他頷首,起身去外麵接電話。

剛跨出包廂門,便被左邊急匆匆跑過來的人撞上,那女子捂著嘴,嘀咕一句“對不起”,也沒看他,又匆忙地向前跑去,在走廊盡頭右轉,進了洗手間。

他心頭微顫,怔住。

是幻聽了嗎?

剛剛那句“對不起”,雖然很低,但是那聲音……

手機鈴聲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他晃了晃神,接起。

接著,又一個女生從隔壁的包廂裏出來,匆忙從他身邊跑過去,進了洗手間。

一分鍾後,他掛掉電話,轉身去推包廂門時,手指頓了頓,怔忪間,雙腳已先於行動,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這是一家越南餐廳,濃鬱的東南亞風情,照明用的是色彩鮮豔別具一格的紙燈籠,映襯得整個走廊有一種幽暗清雅的美。此刻走廊上沒有人,包廂的隔音效果又十分好,顯得空間裏特別寂靜,所以哪怕他站在外麵,也能聽到洗手間裏強烈的嘔吐聲,還有細微的人聲。

洗手間裏。

陶桃輕拍季南風的背,擔憂地問:“南風姐,你沒事吧?”

南風將手指放在舌頭上,狠狠一摳。

嘔——

又是一陣強烈的嘔吐,今晚吃的東西,大概全部都吐出來了吧,吐出來也好,總比憋著一肚子酒氣難受得要死強。

南風抹抹嘴角,打開水龍頭,將穢物衝掉,然後捧起冷水狠狠拍在臉上,直起身子,深深呼一口氣,“桃子,我沒事,你趕緊回包廂吧,我們兩個都跑出來了不太好,回頭汪經理要念叨了。我再待一會,等下就過去。”

“南風姐,回去還得喝呀!”陶桃皺著眉,她也喝了不少,臉紅紅的,胃裏難受,再望著南風蒼白的臉,聲音都帶了哭腔,“要不……我們開溜吧……”

南風白了她一眼,“傻啊你,現在溜?那前麵那幾瓶酒不是白喝了!這種得不償失的事傻子才幹!今晚就算喝到胃出血,我們也得把這份合同給拿下!”

陶桃癟了癟嘴:“業務員真不是人幹的活!”

南風歎口氣,摸了摸陶桃的臉:“你剛剛入這行,可能有點不適應,久了就習慣了。回去吧。”

陶桃將手中的礦泉水遞給南風:“你在這休息久點吧,我先去頂一頂。”跺了跺腳,“那些人,真是恨不得把我們往死裏灌。”她轉身走了出去。

南風搖搖頭,看著陶桃,仿佛看到當初剛剛進入經緯建築的自己,也是她這般大,二十歲的年紀,沒有大學畢業證書,想要找一份好工作,真的很難。而業務員,是門檻最低的。她記得去經緯麵試的時候,業務部經理汪吉隻掃了眼她的簡曆,第一句話就問她,酒量如何?她怔了怔,回答,還行。他再問了幾句別的,然後讓她先別走,到會議室等候,她走進去,裏麵已經坐了好幾個同樣等待通知的人。

等汪吉終於麵試完所有應聘者,已經到了午餐時間,他走到會議室,對十個等候的人,一起去吃飯。大家麵麵相覷,還是跟著他去了。吃飯的地方就在公司附近一家館子,是冬,汪吉點了隻羊肉火鍋,再加了幾個招牌菜,然後對老板,搬六箱啤酒過來。她終於明白汪吉的用意,有點哭笑不得,真是別開生麵的麵試啊。喝到最後,十個人就隻有四個沒有醉倒,其中一個就是她,唯一的女生。第二,她就同另外三個人,一起到經緯業務部報到。

後來汪吉老打趣她,南風呀,你一個女娃子,酒量竟然比男人還厲害!然後朝她豎起大拇指。她苦笑,沒有告訴他,在三個月前,她還隻有兩杯香檳就醉的量。她也沒想到,連續三個月借酒消愁的生活,竟然幫了自己一個忙。

南風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臉色泛白,昨晚沒睡好,眼睛裏有淡淡紅血絲,眼瞼下的青黑連粉底都遮擋不住。真累呀,身體累,心也累。真想讚同桃子那句“溜吧”,也恨不得靠在洗手間的角落裏睡過去,可不能。

揉揉太陽穴,她從口袋裏掏出唇彩,淡粉色的一管,很少女,擦在嘴唇上粉嘟嘟的閃亮。她其實不喜歡這種粉嫩鮮豔的色彩,這支唇彩是閨蜜謝飛飛送的,她,業務員最重要的就是一張嘴,與人談業務時漂亮的唇彩會加分的!南風抿抿嘴,果然整個人瞬間便精神了一點點。

轉身,往門口走。

確實是喝太多了,她腳步有點虛浮,太陽穴跳痛,頭昏目眩到甚至出現了幻覺,否則女廁的門口怎麼會站了個男人?

她眨了眨眼,睜開,不是幻覺,門口確確實實站了個男人,並且,正眼神灼灼地望著她。

她的酒意像是被那眼神灼得更醉了幾分,身體虛晃了下,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人扶住,她站穩了,他卻沒有放開的意思。

“謝謝……”她像是被嚇倒了,過了許久才找回聲音,“不好意思,先生,請讓讓。”

他不接話,也不放開她。

“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這裏是女廁,男廁在另一邊……喂!你幹嘛!”

傅希境拽住她手臂,拉著就往外走。

“先生,先生!請放手,放開我!”南風叫道,傅希境置若罔聞,一直將她拉著拐了個彎,站到了稍微明亮的走廊上。

他停下來,轉身,麵對著她,還是沒有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