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青年扭回頭看見呆若木雞的吳尚,也是一愣。
“哥,你在做什麼?”
“簽名。”
青年從椅子上下來,後退了幾步,又看了一陣,眉頭緊鎖。
“算了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青年蹲下來,收起釘子和榔頭,放在床單上,他看到吳尚根本沒動,不禁催促了一句。
“你傻站著幹嘛?趕緊幹活。”說罷,他走過去,半蹲想要去拿起另外的鐵鍬。
吳尚依舊沒動。
“哥,在你眼裏那是什麼?”吳尚指了指椅子那側。
“未完成的作品。”
青年已經拿起了鐵鍬,開始幫著填土。
“等下,我消化一下。”
作品?吳尚看著青年,又看了看他口中的“作品”,百思不得其解。
青年看他半天不動,停下動作,抬頭看到了吳尚一臉懵的表情,搖頭歎息。
“吳尚,什麼叫藝術?”
“藝術啊。”吳尚抬頭看著天,想了半天,“說不好,就是名畫那樣的。”
青年一邊繼續填著土,一邊接著解釋。
“你這個觀點太窄了。畫是藝術,音樂是藝術,雕塑是藝術,文學是藝術,舞蹈是藝術,科學是藝術,人體是藝術,屍體也是藝術。一切都是藝術,藝術就是一切。想給一個包含一切的事物下定義,人類是真夠無知,真夠狂妄的。”
“你說這話的語氣好像你不是人一樣。”
吳尚嘲諷了他一句,但青年並沒有接腔。
“我覺得現在的藝術家們有點本末倒置,過於強調技法了。”
“雜念太多了。哥,我閱曆淺,你別笑我。”吳尚低頭,麵無表情,繼續填土,“我看電視上那些藝術家們天天扯這個流派,那個理論,挺沒意思的,鬧騰,真的。”他摸了下額頭上的汗。
“說實話,你剛說那些我聽不懂。我覺得一個東西算不算藝術就一個標準,美不美。這畫,好看,美,這就是藝術,不用管它為什麼好看。”
“哈。你這個觀點倒真的是簡單實用。”
“不過說實話,你剛那個作品我可看不出美在哪?”
“吳尚,不要看現在,這個作品直到被破壞之前一直都是變化著的,是活的。”
哈?怎麼就是活的了?吳尚還是不懂。
青年給他解釋了起來。
“從定型開始,每一秒每一分鍾這個作品她都是不一樣的,是不斷變化的,這個變化不可估測,不可控,會變成什麼樣,隻有看到的人知道。”他笑了一下。
“本來一個事物在不同的人眼裏就是不同的。而她,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時間看到的也是不一樣的。未知和變化是她的精髓。另外她的作者不隻我一人,本身就是多元的。我把畫架架好,畫布鋪上,草稿打了,讓天上的,地上的,看見的,看不見的跟著一起作畫。這作品的走向很值得期待。”
吳尚嗯了一聲。青年明白吳尚沒理解,但也懶得解釋,他從口袋裏掏出來鑰匙。
“給,這家的鑰匙。你過一周之後過來看一眼,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
吳尚接過鑰匙後,低頭繼續幹活。青年反倒停了下來,他看吳尚看了半天。
“吳尚,你剛才說美就是藝術的觀點,我很喜歡。不過美是個相對概念,因人而異。你眼中什麼是美啊?”
“哥,你這問題越來越抽象了。”
吳尚站起了身,長出了一口氣。
這坑終於填平了。
“這多餘的土放哪?”
吳尚指著地上多出來的小土包。
“先移到樹坑裏麵吧。這坑是虛的,一旦下雨,就得回來填土了。”青年看著那小土包,輕蔑地笑了一下。
“吳尚,多諷刺啊,一個人占的空間比這一小堆土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