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摩挲著她的肩頭,像在給她力量,“慢慢來,總要一點時間。”
“可已經五年了。”
王驍歧定眼看她,“五年我們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不能麵對的?”
許意濃緘默,心情也再一次跌入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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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昱恒還在外應酬時就接到塗筱檸電話,她鮮少會在這時打來,顯然是家中有事,一接果然。
“昱恒,你大概還有多久回來?”
“怎麼了?”
“姨她這會兒就要回市,我攔不住。”
“我馬上回來。”
回到家,吳老師正拖著行李要往外走,樂樂還在後麵“姨奶奶姨奶奶”地不舍喊。
紀昱恒看到這一幕,頭都大了,他鞋都沒換,伸手把她行李一扯,“姨,你這是又在跟誰置氣?”
“你呢?”吳老師看著他,眸中帶氣,“我今去過她公司了,也什麼都看到了,你早就知道他們又再一起了是不是?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也從頭到尾幫她瞞著我,你妹妹不聽話不懂事,可你是這個家裏我最信任的人啊昱恒!你怎麼能跟著她一起來傷我的心?”
紀樂愉看到吳老師哽咽的模樣,再怯生生地看她爸,紀昱恒注意到後示意塗筱檸把女兒帶走。
塗筱檸立刻上來牽過女兒哄她,“爸爸跟姨奶奶要談大人的事情,我們回房間去,不要打擾他們。”
待她們母女回房緊閉門上後,紀昱恒才開口,“關於濃濃的終身大事遲早也是要麵對的,今我作為這個家的一份子也好或者旁觀者也罷,我來談談我的看法。”
吳老師像已經聽倦了,“如果你也是要來勸我,我反勸你別白花力氣,王驍歧這個孩子其他什麼都好,可唯獨他的家庭踩了我們家的底線,這不是單純的什麼門當戶對,而是原則問題,試問哪家父母願意接受那種不堪到一團糟的家庭?你現在也是父親,以後樂樂也會嫁人,你願意眼看好好的一個女兒一腳踏進深淵嗎?”
紀昱恒像早就深思熟慮過這個問題,“作為自己我不願意看到,但作為父親,我會尊重她所有的選擇,至於結果,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隻管她上輩子不負責她一輩子,她自己覺得好就好,不好也是她自己挑的,以後都怨不得任何人。”
吳老師冷然一笑,“那我可沒你那麼大的格局。”
紀昱恒表情認真,語氣漸沉,“姨,你一直教書育人,把大把的時間和精力花在了自己學生身上,但你有沒有真的去了解過自己的女兒,想過她要的是什麼?”
吳老師反觀他,“那她有沒有想過,我作為母親的心?”
“她怎麼沒想過?從到大她雖然強,但又有哪件事是真的忤逆過你們?你們明知她奶奶重男輕女,卻一味地自己逃避讓她去討好,她去了;她高考失利想複讀,你們覺得丟人不讓去,她妥協了;她好不容易遇到個真心喜歡的男孩,因為家庭變故你們覺得不配了,讓她分手,她那麼痛苦最後也分了;這些年她一個人在日本打拚,你們相比關心她過得好不好,壓力大不大,更怕她過了年齡成為剩女催著她找對象,那些安排的男孩她也都去聊了。所有的,她都按照你們的意願做了,她自始至終都想維係好你們的三口之家,但你們感受到過她開心嗎?哪怕隻有一絲?”
吳老師聽完唇瓣微啟,一時竟有口難言。
“那所謂的底線原則,到底也是你們無法拋下自己的臉麵,如果換位思考一下你們就會知道,為什麼兜兜轉轉她始終隻選擇他,還是你們非要看到她孤獨終老或者跟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最終卻以離婚收場,就是你們口中的對她好?以父母之名之愛的變相傷害,這跟道德綁架又有什麼區別?”
“我怎麼會傷害她?”吳老師矢口否認。
“你還不明白嗎姨?從你對姨夫家的再三忍讓、一唯妥協、幾次多番推濃濃出去遭受老太太的冷嘲熱諷開始,你就已經傷害到了她,那會兒她才多大?但凡你當初能站在她的角度考慮一下,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想躲著你跟姨夫。”
“我……”吳老師這下徹底失語。
紀昱恒又適時緩言,“姨,這些話其實我早就想了,你現在在氣頭上不一定能聽得進,等靜下心來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回過頭看看濃濃從到大和這些年是怎麼走過來的。”
他完掏出手機發給她一條微信,又將她的行李往玄關邊上放靠好,“今太晚了,如果明你還執意要走,我就送你去機場。”
吳老師聽到自己手機收到微信的聲音,問他,“你給我發的什麼?”
紀昱恒:“您自己看下,我也是無意在她房間發現。”
吳老師眉頭皺巴巴地不耐煩地低頭看了看,幾分鍾後她往後踉蹌了幾步,要不是紀昱恒扶著,她差點都要跌倒……
吳老師還是在第二一早就走了,沒有讓紀昱恒送,是淩晨的時候自己偷偷一個人走的,等塗筱檸發現時早已晚了。
許意濃趕至機場時並沒有尋到她的身影,她站在入關口悵然若失,也不上來當時的心境。
從機場去公司的路上,她五味雜陳,鬱鬱寡歡,看了會兒車窗外突然一個扭頭對著王驍歧,“驍歧,不然我們就,直接要個孩子吧。”
旁邊有車別過來要插隊,王驍歧踩了踩刹車,他斷然拒絕,不容商榷,“不行。”
“為什麼?你不想要孩子嗎?”
“這跟我想不想沒關係,如果你是想用這種方式倒逼你爸媽,我不會同意。”
許意濃喪氣垂眸,他穩穩扶著方向盤,很嚴肅地告訴她。
“你把一輩子交付給我,那就必須是十裏紅妝,明媒正娶,現在的我還給不了你最好的,但我會努力讓我們的婚姻、我們的孩子,收獲所有人的祝福,而不需要你去委曲求全,明白嗎?”
這一刻許意濃內心灼熱,眉眼潺潺,空蕩的體內也好似找到了一絲慰藉。
等紅燈的時候她解開安全帶靠過去,動容地枕在他肩上。
“王驍歧,我什麼都不要,因為對我來你就是這世上最好的,往後餘生,我有你這句話也足夠了。”
年少時的相遇,他們青澀過,懵懂過,轟轟烈烈過,期間磕絆過,掙紮過,也走散過。再次重逢,桑海桑田,他們皆已蛻變,所幸的是,種種過往沒有讓他們迷失自我,而是在繁華中自律,在落魄中自愈,在謀生的路上從未拋棄過良知,不論五年前五年後,他們都三觀一致、堅定不移地在不同的領域自強與自立,以事實以優秀而堵住悠悠之口,同時他們也互相尊重,互相扶持,進退與共,相比物質上的充實,這種精神狀態下的愛情,於她而言,才是真正富足、美好而又神聖的,其餘她已別無所求。
王驍歧騰出一隻手撫著她臉頰,在減慢的車速中低著下巴在她額間落下一吻,隨後再拍拍她。
“係上安全帶,我們又要出發了。”
她也在他唇角回之一吻,乖乖係上安全帶,之後又忍不住問。
“你明明知道我媽介意的是什麼,為什麼一直不跟她挑明你不是王家親生孩子的事?”
王驍歧目視前方,“畢竟那個家收養了我,不管怎麼樣,他們給了我富足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如果沒有王家,我現在在哪裏什麼樣都不知道,它是給我帶來過很多痛苦,但它曾經至少給過我一次家,也帶給我很多同齡人光環,即便它可能從來沒有認同過我,但我始終做不到完全割舍它,我不能在它光輝的時候無條件享受著它帶給我的一切,而在它沒落的時候現實地與它劃清界限,所以不提也罷,況且不結果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