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章被張好好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奪目光芒深深震撼住了,滿臉崇拜地看著個性張揚且神態自信的張好好,靜靜地聆聽她說道:
“是啊,單論籍冊,我們確實不是良民,但是我們又賤在哪裏呢?我問你,你賣過身嗎?你有為了錢討好過男人嗎?你是不是每天為了練琵琶,兩更睡,五更起?是不是平日裏姐妹們玩的時候,你都在苦練技藝,把琵琶看得比你的生命還要重要?”
前麵幾問,宋引章都搖搖頭,後麵卻頻頻點頭,見她如此,張好好不禁滿意地笑道:
“這就對了,我也是這樣,你記好了,以色事人那才叫賤,我們靠自個兒本事吃飯,活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嗯!”
在張好好的點撥下,宋引章的眼睛驀然亮了起來,頓時覺得豁然開朗,似乎一切都不同了,見她終於想通,張好好笑著試探道:
“引章妹子,我聽說蕭公子送了你一塊雲紋金牌,能給我見識見識嗎?”
“嗯!”
此時,宋引章對張好好是十分的崇拜,想都沒想,便從袖口裏掏出袁旭東原本送給趙盼兒的那塊雲紋金牌遞給了張好好,笑道:
“好好姐,給!”
“這......”
張好好沒想到宋引章會這麼輕易的就相信了自己,低頭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那塊雲紋金牌,張好好看向宋引章笑道:
“引章妹子,咱們倆才剛剛認識不久,你就這麼相信我啊?”
聞言,宋引章點頭笑道:
“嗯,好好姐唱歌那麼美,肯定不會是壞人!”
“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麵不知心,沒準我就是壞人呢?”
看了一眼有些太過於單純了的宋引章,張好好一邊說笑著,一邊從她的手裏接過那塊金牌,愛不釋手地把玩了兩下,看著金光燦燦的金牌,上麵那碩大的蕭字,張好好眼神複雜,她在袁旭東的身上看見過這樣的金牌,還曾主動開口討要過,隻是袁旭東沒同意罷了。
為此,她還生氣了好長一段時間,想她張好好什麼樣的好東西沒有見識過?第一次主動開口找人討要禮物,卻是被無情地拒絕了,後來才知道,這樣的金牌竟是蕭家人的身份象征,袁旭東若是真的願意送給她金牌,那她便是袁旭東的妻子,真正的蕭家人,而不隻是他喜歡的一個豔名遠播的教坊的頭兒。
眼睛裏麵閃過一絲不甘,張好好捏著手裏的雲紋金牌,她看向有些懵懵懂懂的宋引章哀怨道:
“引章妹子,其實我也有我的煩惱和難處,你別看我表麵上風風光光的,可實際上呢,我現在的處境還不如你呢!”
“怎麼可能?”
看著滿臉哀怨的張好好,宋引章不禁問道:
“好好姐,你現在的處境怎麼了?官家不是剛賜了你一件彩衣,還允許你巡遊禦街嗎?對了,還有最會寫曲子詞的柳九官人,他還為你牽馬呢?”
“那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那些願意捧著我們的文人墨客們,又或者是達官貴人們,難道你以為他們會是真的敬重我們嗎?”
看了宋引章一眼,張好好由衷道:
“文人墨客們自詡風流,和風塵女子之間的趣事反而會提高他們的聲望,我張好好名動京城,所以他們才願意捧著我,要是我被別的小娘子給比了下去,他們立馬就會去捧著別人,世人都說我們風塵女子無情無義,可是那些讀書人又有幾個是有良心的?”
稍微停頓了一下,張好好繼續道:
“我現在才二十三歲,有信心不比任何人差,可要是再過幾年呢?等到我年老色衰的時候,又有誰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名叫張好好的花魁名動京城?”
說罷,見宋引章若有所思的樣子,張好好輕笑一聲,岔開話題道:
“不好意思,扯遠了,就是現在,我張好好雖然名氣大,看似風光無限,可在那些真正的達官貴人們麵前,卻還是拒絕不了他們的傳召,普通老百姓想要聽我唱歌,我可以看心情,想唱就唱,不想唱就不唱,可那些達官貴人們卻不一樣,我要是敢拒絕他們,那就是不識抬舉,不知尊卑貴賤!
若隻是唱歌也就罷了,可有些大人總喜歡動手動腳的,讓歌伎們陪著喝酒,有的故意灌酒,有的就在酒裏下些蒙汗藥之類的,我就有兩個好姐妹遭了劫難,從此,便從潔身自好的歌伎變成了以色事人的倡優,成了當初下藥之人養在外麵的妾,甚至有時候,還會被他們要求招待自己的親朋好友和上司同僚等,實在是淒慘可憐!”
說到這裏,看著同樣滿臉悲戚的宋引章,張好好哭道:
“我這次出了這麼大的風頭,就連官家都禦賜了彩衣,還允許我巡遊禦街,後麵肯定會有許許多多的達官貴人邀請我去他們府上,歌舞助興,要是遇到那些壞人,我該怎麼辦?”
見張好好傷心哭泣,宋引章忙安慰她道:
“好好姐,你別哭了,等凡郎回來,我去求他幫幫你好不好?”
“真的嗎?”
“嗯~~”
見宋引章上鉤,張好好立馬破涕為笑道:
“謝謝妹妹,隻是,在蕭公子回來之前,這枚雲紋金牌能不能就先放在我這兒啊?”
“啊?可是......”
見宋引章麵色遲疑,張好好又連忙以退為進道:
“算了算了,是我強人所難了,還望妹妹千萬別往心裏去,姐姐就是害怕遇見那些壞人,萬一蕭公子還沒有回來,我就被他們叫去陪酒的話,那我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