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當初充當內應的他可是親眼所見,就在這位從天而降的真祖上仙抬手間,聚集在沙火鎮商量後續對策的,數百名扶桑大小名主,及其帶來家臣扈衛親隨,被烈焰刀兵絞殺當場幾無遺漏。從那一刻開始他就成為了監國殿下的死忠,和真祖神祠裏最為虔誠的供奉者之一。
接下來,按照河太平的說法,自從江畋離開的這半年多來,海東之地又發生了許多的事情。比如,監國殿下以行台之名,加大了授田和屯田的力度;一邊毫不留情的查抄和罰沒,那些地方通敵豪姓之輩的逆產,又將以軍功授以身田的範圍,擴大了奴籍和流民、商賈的範圍。
緊接著行台又公開宣布,哪怕是世代身處賤籍之輩,隻要參加和興起義兵,抗擊外敵建功;就可以酌情升免賤籍和惡役。而這明顯有些過於急進和迫不及待的兩道誥命,也像是石破天驚一般的,在原本有進穩固下來的行台三京之間,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幾乎是大半數北地各道的諸侯、藩家、下臣和郡縣官員,都因此紛紛請求覲見和進行規諫,希望監國行台能夠收回成命,或是暫緩這個明顯動搖國家根本,事關尊卑倫常的誥命。因此,在一番不足為外人所道也的朝堂博弈和各方勢力的權衡妥協之後,事情還是有所變化。
原本已經頒布的誥命並不收回,但是在尚未淪陷的北地各道暫緩執行;而在已經被行台光複的新地區,則是酌情部分的執行;而在南方尚且淪陷或是拉鋸的區域,則是被要求不折不扣的堅決執行。為此,行台甚至暫停了南下光複尚州的數路兵馬,而轉向內部維穩和應變。
但是相比在行台所引發的混亂,這兩道誥命被傳到了扶桑軍占領的南方各道後;卻同樣掀起了一場,比北地的紛爭和混亂,更加聲勢浩大的風潮和動亂。因為那些外來的扶桑聯軍,本來就習慣依靠暴力的高壓手段,來維係占領下的局麵。縱兵肆意燒殺和抄掠的比比皆是。
就算之前招降納叛了一些本地勢力,甚至從被俘的公室成員當中,扶持了一個傀儡,在王京(金城邑)像模像樣的維持了一個小朝堂。但是終究改變不了外來入侵者的本色。為了供給十數萬到數十萬的扶桑聯軍所需,終究還是要著落在這些已經降服,或是被占領的鄉土上。
所以,這兩道誥命就像是導火索一般,一下子引爆了自扶桑軍登陸以來,在鄉野民間所積鬱的忿怨和怒火。刹那間聲勢浩大的赤褲黨之變,再度在南方爆發了。這些起來反亂的賤籍、流民、鄉士;固然不敢與扶桑軍正麵對抗,但是卻成群結隊洗劫和抄掠了,那些“從賊”的村主、莊頭和藩家、下臣。
而以此為基礎,星散在南方各道自行其是,幾乎被鎮壓下去的各支大小義軍、鄉兵,也因此再度死灰複燃和興勝起來。已經占據了南方大半國土的各路扶桑聯軍,也終於重視起來,而暫時壓製了內部的矛盾和分歧;決意優先殲滅和擊敗,這股新興而起聲勢愈發浩大的威脅。
而在其中風頭正健也最出名的,無疑是一個名為甄萱的義軍大頭領。此人在尚州和良州之間的八公山一代,聚集起來了號稱水陸上萬之眾;而自號南海大都督,又派人向行台請求追認官職,並冊封以藩家諸侯之位;這件事情,也再度在行台內部引起了一番的爭論和質辯。
然而,就在行台內部對此爭執不下之際,聞訊彙聚在甄萱麾下的各路義軍、鄉兵,卻是越來越多;最終,在八公山與各路圍剿的扶桑軍,爆發了一場慘烈的大戰。數萬南方義軍、鄉兵連同跟隨的家眷老幼,被殺得血流成河,南方各道的反抗力量幾乎被一掃而空。
而大首領甄萱就此不知所蹤;有傳聞他已經戰死在亂陣中,也有說逃亡時被扶桑軍半路俘獲,而梟首示眾;還有的幹脆就說他接受了扶桑人的條件,以背叛和出賣聚集起來的義軍為條件,就此改名換姓成為了盤踞在金城邑/王京之中,那個傀儡公室小朝廷的禦前大將軍。
因此,此前負責接納那些淪陷區,逃亡的貧民、中人、良人和庶家士子、僧道、官吏之流的河太平,就是在數月前臨危受命引領一支人馬;南下聯絡和接應這些土崩瓦解的義軍殘餘。同時在此期間與進剿的各路扶桑諸侯、藩家,已經連戰數場,最終隻收攏到不足萬的幸存者。
但是這時候,北方卻傳來了一個“好消息”,昔日在扶桑聯軍的渡海突襲當中,自王幾出逃境外,號稱尋找天朝上國調停和介入,乃至發兵外援的海東公,居然真的帶著一支數萬人的大軍,自北方突然歸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