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黎明,這幾張照片拿在手裏,一張一張翻過去,虞澤端看著照片上桑柯和他的笑臉,覺得這樣的記憶好像是前世一樣。
模糊,卻又鮮明。
最後,他把照片和信紙都塞到一個信封裏,封上信封,寫上了一個字:“虞”。
其實他本可以不寫這個字的,如果不寫這個字,那麼桑柯還有可能不知道這是誰的,一拿到就拆開,但是寫了這個字,那麼就不敢肯定桑柯會不會拆開了。
虞澤端找到桑柯的室友,把信封給她,讓她轉交給桑柯。
然後,他在外麵的一家咖啡廳裏坐了一個晚上,沒有等到桑柯的回信。
他苦笑了一下,所謂情深緣淺,就是這樣吧。
其實這一點上,虞澤端錯了,不是情深緣淺,他和桑柯的緣分剛剛好,在最好的年華遇上最好的人,可惜了,這份情深,來的晚了。
如果能在回憶中慢慢老去,也好。
今天,他從朋友口中得知桑柯和蘇辰的婚禮,他猶豫了很長時間,在想究竟要不要去,手裏沒有收到請柬,是不是要上一份禮錢。
想著想著他自己就笑了,真的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到手的都不會真心,做男人還真是賤啊。
他去酒店上了一份禮錢,應該是他所有婚禮上禮最多的一次了,就連登記的人都抬頭看了看他,又反問了一句:“多少錢?”
隻不過,這一次虞澤端沒有報上自己的名字,隻用了一個化名:於澤。
雖然是諧音,但是,隻要是桑柯聽到這個於澤這個名字,就一定會想到虞澤端。
一定會想到他的。
虞澤端知道,桑柯一定會想到他的,桑柯在媽媽的墓碑前說了,不會忘了他,就絕對不會忘了他。
虞澤端遠遠地看了一眼桑柯,穿著婚紗,手捧著鮮花,跟想象中一樣漂亮,隻不過昔日的這個女孩子,今天的這個女人,已經完完全全不屬於他了。
如果說滑雪的那些照片,原來還是一份回憶留有備份的話,那麼現在,就連值得回憶的照片都沒有了。
宴席他沒有吃,他去了桑柯的那套房子裏。
當初,桑柯到當二手房賣出去的時候,虞澤端就輾轉知道了這件事情,從那個人手裏又把這套房子買了回來。
裏麵的裝修東西都沒有動過,和當初擺放的完全一樣。
虞澤端在這間房子裏躺了一個晚上,睜著眼看天花板,從暮色四合,到第二天天邊泛起淡青色。
透過門窗,他好像看到站在陽台上的兩個人,那是很久以前,第一次帶桑柯來看這間房的時候。
桑柯說:“要在陽台上養一隻龜,這邊養上幾條金魚,這邊壘砌一個鵝卵石的小方槽,然後中間放上一個躺椅,雙人的,我們兩個都能躺著曬太陽。”
當時虞澤端是怎麼回答的呢?
虞澤端從床上坐起來,走上陽台上,看著不遠處日出時淡淡的金色。
哦,他想起來了。
他當時回答說:“養一隻龜,養幾條金魚,再養著你。”
虞澤端翻出手機裏桑柯的唯一一張照片,給她媽媽看的那張照片,媽媽當時還誇這個女孩子長得漂亮,肯定招人喜歡。
虞澤端點了刪除鍵,但是在手機提示“確定要刪除麼?”的時候,他猶豫了。
是不是要將最後的這一份回憶,也消弭幹淨呢?
虞澤端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還是點了“否”。
或許是以前狠心的時候太多了,到現在,想要狠心的時候都做不到了。
這次從這套房子裏出來,虞澤端把鑰匙放在屋裏的茶幾上,沒有拿出來。
一共有兩把,一把是當初配給桑柯的,一把是現在留給自己的。
都沒有帶出來。
哢嚓一聲,門落鎖,久久,虞澤端才把手從門把上移開,眼光看著遠方。
久違了,虞澤端。
再見,虞澤端。
就這樣吧。
你忘不了我,我也忘不掉你,就這樣吧。
虞澤端長呼了一口氣,深深閉了閉眼睛。
桑桑,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