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背靠在泥牆上生機全無的光頭大漢,陳不歸有種說不出的情緒,他對著大漢深深的鞠了一躬,隨即便坐在一側盤膝調神。
呼吸吞吐間,少年體內那些暗淡微弱的星輝又重新開始繚繞盤旋,星輝順著少年的四肢百骸遊走,緩慢的修複著先前戰鬥所造成的傷勢。
腰間的血線已經結痂,凝固於表皮的血痂從鮮紅蛻變成暗黑色。
天邊晚霞漸收,淡天琉璃。
距離許晚凝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左右,盤膝坐於地上的少年在此刻也終於是睜開了閉合的雙眼。
看了一眼天邊的暮色,少年起身拍了拍衣襯上沾染的塵土,隨即轉身走進了落河村。
在踏入村子以後,少年特意挨家挨戶的查看有沒有落下的村民,花費了一點時間後,在確定少女都帶著全部的村民逃離後,少年心中才算鬆了口氣。
少年越過草屋,來到了一處草棚下。
看著草棚裏仍被拴在木樁上靜靜等候的紅馬,少年歎息著走上前。
“看來許姑娘還是把你留給了我……”
陳不歸輕柔的撫摸著馬匹的紅色鬃毛,對於少女的這個舉動,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馬兒啊馬兒,你也快些逃命去吧……”少年將拴在木樁上的韁繩解開,嘴裏念叨了一句,隨即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紅馬的背上。
嘶!
伴隨著一聲嘹亮的嘶鳴,紅馬前蹄高高抬起,又重重的踩落在地。
在沒有了韁繩的束縛之下,馬蹄猶如雷聲鼓動,卷起一路塵埃向著遠方疾馳而去。
少年眺望著村囗的方向,沉吟片刻之後,身影漸漸隱沒在了暮色下。
……
……
夜涼如水,星辰漫天。
身影藏匿於草垛後的少年已經等待了一個時辰,他按耐住躁動的內心,靜靜地等待著。
咚咚咚!
黑夜中突兀的響起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錯亂的馬蹄如雨點般轟擊在地。
來了!
少年感受著地麵的顫動,屏住呼吸,用手在草垛上剝開一縷裂縫。
隻見遠處黑夜中的山林間閃爍著陣陣忽明忽暗的火光,借助微弱的火光,少年看到了坐在馬背上穿梭於山林中的身影。
目之所及,無一不是神情嚴肅的山匪。
馬蹄呼嘯間,一群人影帶著肅殺之氣朝著落河村疾馳而來。
“幫主,前麵就是落河村了。”
馬背之上,白天那個尖嘴猴腮的男子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朝著一旁麵無表情的中年男子輕聲道。
坐於一側的中年男子緊繃著一張臉,濃密的劍眉入鬢,漆黑的眸子中遞射出令人顫栗的寒光,胸脯橫跨,不怒自威。
男人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並未做出多餘的回應。
原本以為這次十拿九穩,卻不曾想半路殺出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壞了他的好事,還因此讓自己損失了一個得力幹將。
想到此處,段俞洪內心深處便生出一股暴戾。
自從自己踏入四境以來,這片區域之內還從未有過讓他如此難堪的事情發生。
這是第一次。
而且讓他顏麵無存!
一眾山匪馭馬來到落河村村口停下,在火光的照射下,坐於馬背上的段俞洪看到了那具靠在泥牆上的屍體。
眾人皆是屏住呼吸,沉默不語。
看著眼前的一幕,男人攥住韁繩的手掌一緊,“你確定二當家是被一個小子所殺?!”
渾濁而沉重的聲音在人群之中響徹而起。
“是是是,小的親眼所見,就是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山野小子當著我們的麵將二當家……”
說到此處,尖嘴猴腮的男子聲音越來越小,連忙止住了後麵的話語,神色緊張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他生怕自己在說下去,眼前這個男人一怒之下便會讓他身首異處。
段俞洪未曾理會男子沒說完的話,隻是靜靜的盯著泥牆上的屍體看了良久。
“去把二當家的屍首抬來,等這件事結束後,回去好生安葬。”
在男人揮手示意下,馬背上立即跳下兩個山匪,小跑著將那靠在泥牆上已經僵硬的屍體費力的搬放在了馬背上。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段俞洪將目光投向了一片漆黑寂靜的村莊。
隱匿於草垛後方的少年與男人的目光相撞,陳不歸似乎看見了這個男人平靜表麵下的怒海狂濤。
雖然知道馬背上的男人沒有發現自己,但僅僅隻是一個對視,少年的心髒便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的攥住。
窒息的壓迫感使少年連忙收回目光,背部緊貼草垛緩緩坐下,努力的平複著內心的翻湧。
少年先前的僥幸,現在被徹底的攪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