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忠叔今兒去南城收租子又空手而歸了,今年夏天糟了蟲災,地裏幾乎沒什麼收成,忠叔實在不忍逼迫他們。”
宋母歎息一聲,半晌道:“罷了,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叫忠叔去也隻是碰碰運氣罷了。”
萍兒道:“可是,收不到租,家裏怎麼辦?眼見冬天要來了,咱們這個冬天怎麼過?少爺的棉袍子都破了好幾處了,也沒錢買新的,還有您將幾件上好的冬衣都壓在平義典當了,冬天可怎麼出門?”
宋母再歎息一聲,輕聲道:“我倒是沒什麼,沒棉衣便不出門罷了,倒是你和忠叔都幾年沒做新衣裳了,也沒錢給你們發工錢,真是苦了你們,能遇到你們真是我和楠兒的福氣。”
萍兒輕聲道:“夫人說什麼話,伺候您是應該的,當年若不是夫人搭救,我怕是在街上早就凍死了,隻可惜小婢沒本事,要是個壯漢的話,起碼能上街做些苦力賺錢,現如今隻能做些手頭雜事,也幫不了夫人什麼忙;忠叔老了,也做不來苦力,我們倒是成了累贅了,忠叔說明年還是這個光景,他就找個沒人的地方等死算了,不能拖累了夫人和少爺。”
宋母忙道:“你告訴忠叔,可千萬別那麼想,咱們現在都是一家人了,誰也沒把你們當仆役看,忠叔要是那樣做,那是置我母子於不義了。”
萍兒輕聲道:“我想忠叔也是說說而已,他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隻是眼下的難關可怎麼過呢?”
宋母沉默了一會兒,發聲道:“萍兒,把這個拿去當了吧,也許能熬過這個冬天。”
萍兒驚道:“不可,夫人,那可是老爺留下的唯一物事了,當了可就沒念想了。”
宋母苦笑道:“人都死了,留念想有什麼用,還是當了換銀子,養活一家老小算了,老爺泉下有知也應該不會怪罪,他的兒子沒飯吃沒衣服穿,這也算是他這個當爹的最後一次盡責。”
宋楠聽得心裏難受,家裏已經赤貧如此,無論如何,自己頂替的是這個家中唯一能撐起門麵的男子身份,怎麼能袖手旁觀;自己魂穿至此這十幾天裏,上到宋母下到忠叔和萍兒個個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嗬護有加,左鄰右舍也都對自己很好,自己光顧著沉浸在巨大的落差中不能自拔,卻忘了生活還要繼續,難道自己便永遠這樣沉淪不成?
宋楠想了想,起身輕輕的掀了簾子走出廂房,堂屋裏,宋母手中拿著一根精美的玉釵戀戀不舍的遞給萍兒,不消說,那是自己的‘父親’宋德留下的最後的信物了。
見到宋楠出來,宋母輕輕將玉釵隴入袖中,臉上瞬間堆滿笑意,輕聲道:“楠兒,讀書讀累了麼?出來走走也好,雖然秋闈大考在即,但你的病剛剛好,還是要注意身體為好。”
萍兒附和道:“是啊,少爺讀一會書便去跟隔壁的大牛哥去外邊逛逛,對身體定有好處。”
宋楠靜靜道:“娘,咱們家已經山窮水盡了是麼?”
宋母錯愕,旋即嗔道:“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山窮水盡?你盡管讀你的書,家裏有田有地,還有娘和忠叔萍兒,哪裏輪得到你來操心。”
宋楠道:“娘你莫要騙我,我知道家中的情形,娘你不用將爹爹的送給你的玉釵當了,我來想辦法,孩兒是宋家男兒,豈能讓母親擔心穿衣吃飯之事,那孩兒也太沒用了。”
宋母尷尬笑道:“哪有什麼玉釵,我兒別分心,好好讀書便是。”
宋楠道:“這樣的情形我沒法讀書,我已經想到了辦法,明兒我便去拿錢。”
宋母愕然道:“你有辦法?你能有什麼辦法。”在宋家人的眼裏,宋楠是個瘦弱乖巧膽小的少年,見了生人都不太敢說話,此刻見宋楠說出這樣的話來,確實有些意外。
宋楠並不計較宋母的語氣,心道:你心目中的那個宋楠早已不知去了何處了,我既然附身於宋楠之身,連生計都維持不了,那我還混什麼?
“明日一早,我和大牛去辦事,你們等我的好消息吧。”宋楠靜靜說完轉身回到廂房中去了,留下宋母和婢女小萍驚愕對視,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