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儲跺腳道:“不成,我要去找他們出兵,這裏你們先頂住,無論如何我也要說服他們出兵,張侯爺,你無論如何要堅持住,讓譚侯爺開始進攻大明門,咱們雙管齊下,抓到宋楠或者是團營出兵都可扭轉局麵,萬不能輕言放棄。至於楊首輔,他已然失去鬥誌,他是兩朝老臣,或許能逃得性命,但我們是決不能和宋楠妥協的。”
張偉深知梁儲言之有理,看了楊廷和一眼,終於點頭道:“梁大人,便照你說的辦的,本候在這裏死守,但願你能勸說團營出兵。”
梁儲點頭,回看楊廷和一眼,惡狠狠的啐了口吐沫下城騎上一匹戰馬飛馳向西而去。
楊廷和呆立半晌,木然邁步往城下走,費宏忙叫道:“楊公哪裏去?”
楊廷和回身怔怔道:“這裏我也幫不上忙,我找個地方清淨一下。”
費宏忙道:“我陪著您,亂糟糟的你可不要亂走。”
楊廷和擺手道:“你在此協助守城吧,我去去便回,不用擔心。”
張偉和費宏隻得眼睜睜看著楊廷和下城的背影踽踽而去,心裏不知什麼滋味,猛聽得城下呐喊聲起,無數火把彙聚的長龍正從正陽門廣場上朝豁口之處聚集衝鋒,張偉大喝道:“填堵豁口,準備迎敵。”
將領們號令不絕傳達,弓箭手.弩箭手迅速聚集到豁口兩旁的城牆上,麵對如潮奔湧而來的張侖的兵馬開始射箭阻擊。
下方廣場上張侖披盔戴甲坐在一匹戰馬上,手中長劍斜指城牆方向,口中發出大吼:“不惜一切代價,衝過豁口,攻入內城,不惜一切代價!”
猛然間,他發現身邊奔向城牆豁口的一個身影極其熟悉,不禁愣了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高聲叫道:“妹子,你做什麼?回來,快回來。”
跑過去的身影正是小郡主的背影,她的身旁是殺氣騰騰握著短劍的葉芳姑,其餘幾名宋府女眷心有餘力不足,無法跟她們兩個一樣衝鋒殺敵,小郡主其實也沒什麼武功,隻不過她之前就是橫行正南坊的女魔頭,身段手腳靈活,刀劍也耍過幾下,此刻關心宋楠安危,也顧不得許多了。好在身邊有哼哈二將如花如月兩名壯婢陪同,又有葉芳姑這武藝高強之人隨行,平白壯了英雄膽,呐喊著衝出去,將張侖的呼喊聲甩在腦後。
張侖急的又是拍大腿又是揪頭發,自己身為主帥是無法衝上去保護的,正焦急時,李大牛和隻趙大鵬帶著火銃親衛正蜂擁衝上,忙叫住他們,告訴他們兩名宋府女眷衝上去的事情,李大牛和趙大鵬也嚇了一跳,忙拍胸脯保證尋到兩位宋府夫人保護他們周全,張侖這才放下心來。
……
梁儲氣急敗壞的往西疾走,他要從宣武門出內城去被調往外城駐紮的團營駐地,宣武門依舊為外軍所控製,正陽門處殺聲震天炮聲隆隆,但上千駐紮在這裏的外軍士兵卻顯得太過悠閑。風燈照著宣武門廣場一片雪亮,但卻一個人影也沒有。護城河兩邊均無半個進攻的兵馬。
梁儲下令守軍開城門放他出外城,到了廣場上略一思忖決定向西先去宣北坊果勇營和敢勇營的駐地,果勇營提督昌盛候馬萬勳和敢勇營提督平山候周良都曾經和定國公徐光祚走的很近,和張偉等人的關係也不錯,梁儲想著,他們應該會容易說服一些。
主意打定,梁儲拍馬往西走,沿著空蕩蕩的大街直奔宣北坊西北角的軍營駐地,行至宣北坊大街西北,正要拐入通向軍營的大道的時候,猛聽得前方兵馬雜遝之聲紛擾,梁儲長了個心眼,命隨行之人上前窺探情形,那隨從片刻之後拍馬而回,稟報道:“好像是團營的兵馬整隊出營,正朝此處行來。”
梁儲又驚又喜又疑,驚得是團營兵馬居然出動了,喜的是若出動的目的是去幫助外軍的,那麼形勢便可立刻扭轉,也省的自己多費唇舌,疑的是,無人下令,這兩營團營怎會主動出兵?
梁儲躲在小胡同裏暗中窺伺著,不久後果見大批兵馬小跑著從胡同外的大街上經過,方向正是去往內城方向,參與京中爭鬥再無懷疑。在人群中,梁儲也看到了馬萬勳和周良坐在馬上的身影。梁儲想了想一咬牙便要出來跟兩位團營侯爺招呼,猛然間他如被電擊一般,扭動身子迅速的縮回了陰影裏,差點把自己的老腰給扭斷了。
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在此處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人,一個身穿黑色長袍,騎馬跟在兩位侯爺身後的那人正好轉過臉來,被街邊昏暗的燈火照到了臉龐。
梁儲看的清清楚楚,那張著清瘦的長臉,黑髯飄飄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兵部尚書楊一清,此人在此地出現,梁儲自然知道意味著什麼,這兩隻團營兵馬不是去幫己方的,而是被楊一清帶著去攻打外軍的。
梁儲躲在黑暗的胡同裏,看著眼前源源不斷走過的兵馬,腿腳一絲力氣也沒有,心髒撲撲的跳動,渾身上下滿是冷汗。
也不知等了多久,大街上的兵馬才盡數走過去,梁儲兀自發愣,兩名隨從中的一個上前低低道:“大人,大人?”
梁儲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啞聲道:“什麼?”
“兵馬都過去啦,大人,咱們回內城麼?”
梁儲探頭探腦緩步走出黑暗的胡同,站在黑乎乎空蕩蕩的大街上,風呼呼吹過汗濕的身體,讓他感到全身上下寒意凜然;但身上的寒冷他還能抵抗的住,心中的冰寒才是他最大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