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皇上把朝政托付於你,你便能保證心底無私麼?焉知你便是那個扭轉局麵之人?我楊廷和愧對皇上,但我內心中一直殷切盼望能扭轉局麵,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能放開手腳做事罷了,你宋大人如今受命於皇上,你又怎能保證大明朝便將欣欣向榮,便將結束紛亂呢?”
宋楠看著楊廷和道:“我當然不能保證,但這麼多年來我都在給你們擦屁股,你們弄出來的禍事和紛亂,我卻不得不率兵去給你們平息;皇上能信任我,將朝中大事交付於我,誠惶誠恐之餘,我也很是高興。我高興的是不是我能夠權傾朝野,而是高興我再也不用為你們的過錯而去替你們彌補。至於我如何做,那是我的事,與你無幹。我隻能告訴你,江山代有才人出,莫以為你才是救世主,朝中能人無數,隻是你沒發現不認可罷了。”
楊廷和垂首道:“老夫自知罪不容恕,但隻懲老夫一人,其餘人都是奉老夫之命為之,殺戮已經夠了,希望您能夠寬恕他們。”
宋楠點頭道:“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朝廷需要穩定,當然不能再造殺戮。梁儲欲逃出南門,被錦衣衛射殺於永定門大街,譚佑死於我的手下,你楊廷和,大學士費宏,五軍都督府都督張偉都是主犯,自然難逃懲罰。除了你們之外,其餘人都將不涉及,我也不會去追查。”
楊廷和沉默半晌,低聲道:“多謝宋大人,你比我襟懷開闊的多。”
宋楠沒有看他,抬頭看著廣場上黑壓壓的軍民臣子,朗聲道:“宋某在此立誓,從現在起,以前種種都一筆勾銷,新皇即位就像大明朝重生一般,我希望朝中官員也如重生一般脫胎換骨。你我共同努力,讓所有的苦難遠離大明朝的百姓,讓大明朝中興於世,萬世永存。”
……
晨曦乍現,朝陽將萬千條金光灑在北京城中,紅牆碧瓦,綠樹長街之上都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外衣。三月初四的清晨像是以往任何一個大明朝京城的清晨一樣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所有大明朝的臣民們都知道,這個早晨和以前的早晨早已不同了。
辰時正,鼓樓的鍾聲悠悠敲響,不久後,皇上駕崩的告示貼在各大衙門前的廣場告示欄上,城中幾乎在片刻之間陷入一片悲戚之中。不管這個皇帝生前做過什麼,是昏庸還是英明,身為大明朝的子民,皇帝的死總是會讓百姓們感到六神無主,這是他們內心中早已打上的忠君思想的烙印在作祟,皇上總歸是大明朝這條船上的掌舵人,如今掌舵之人死了,這條船何去何從?人們心中的悲戚不僅是哀悼於皇上殯天,也在為他們自己的未來而迷惘悲傷。
奉天殿中一片忙碌,一夜未睡的宋楠和群臣在奉天殿中連夜商議,針對皇上的喪事和新皇的即位製定方案;說是討論商議,在現在的情形下,基本上是宋楠張侖楊一清等人提出辦法,其餘官員做些無關緊要的補充罷了。
“諸位大人,既然諸位無異議,那麼治喪之事便由我牽頭,即日起著手準備大喪之事;迎接新皇入京之事便交給英國公和內閣大學士楊一清兩位大人,彙同身在江西的王守仁大人一並妥善安排。饒州和京城遠隔數千裏,這一路上請英國公和楊一清大人務必小心,將新皇安全迎入京城。”
宋楠嗓子有些嘶啞,神情也略有些倦怠,但他的思路是很清晰的,這兩件事須得同時進行,皇上安葬之後便要立刻舉行登基儀式,國不可一日無君,要安定民心軍心乃至於讓大明朝角角落落之中一雙雙窺伺皇位的眼睛徹底閉上,便不能在新皇登基的事上耽擱。
“遵宋大人之命。”群臣皆道,他們嚐試喊過宋楠王爺,喊過太保,還有的喊過大學士,這些都被宋楠一一拒絕,宋楠隻要他們喊自己宋大人便可,宋楠不需要標榜自己是人臣之極,如今的他已經無需這些花哨的官職稱呼來顯示權力,從群臣這一夜來的態度變化中他可以感受到,初始的驚慌失措已經漸漸消散,昨夜廣場上自己和楊廷和的一番對話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獲得新生的官員們得到了既往不咎的承諾,自然安定了下來。
宋楠不是沒想過立即進行血腥的大清洗,但他知道,此時絕對不宜意氣用事,眼下的很多事情還需要官員們去做,手頭也沒有更多的替換人選,唯有保持段時間的穩定方可順利渡過這段危險的時候,之後慢慢的替換慢慢的處理。此刻他不能在朝中掀起這場風雨,一來自己的威嚴無需用一場血腥的大清洗來樹立,二來也不願給暗中隱藏的藩王和邊將們有趁機作亂的理由,宋楠早已想好了一切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