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泊古村(1 / 2)

已經是正午時光,村上的人像是都歇午覺,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車向前穿了淺色的茄克衫,穿了一雙皮鞋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嘎嘎走過,很是眼生。

惹得路人都回頭過來看。車向前看楊紅背了大旅行包走在前邊,覺得自己的體格還不如一個女士。

頭,斥罵道:“真是條鄉下狗,沒見過世麵。”狗遭了這一拍一罵,就蔫了起來,嗚嗚咽咽滿腹委屈地蹲到了楊紅的腳邊。

聞聽得狗聲人聲,屋子穸穸窣窣走出一個老太太來。她臉上千層餅的布滿了粗粗細細的皺紋,稀疏的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一絲不苟的小髻子,髻上纏了一段青絲線。

穿一件灰色斜襟寬布衫,駝著背走路,衣裳和步履都有些顫顫的。趕到門口,將手抬起來擋著午後的陽光,眯著眼睛朝路上看去。

楊紅叫了一聲“二奶奶”,就丟下狗,跑過去挽著老太太邁過門坎,坐到門前小木凳上,二奶奶摸了摸楊紅的臉,嘖嘖地歎氣。

二奶奶與楊紅說的雖然是鄉下話,車向前卻隱約聽明白了,像是說:“瘦了,又瘦了。”

二奶奶說完又對他咧嘴笑笑,車向前看到老太太的牙齒沒剩幾個,說起話來嗡嗡有些漏風,嗓門卻是很大。

“上次你同事照的那張像,村裏你都說好極了。”

這一回二奶奶說的是普通話,生生硬硬地帶著鄉間口音,車向前卻全聽懂了。楊紅拍著二奶奶的手背哈哈地笑了起來。

說:“二奶奶你那白內障早就應該做手術了。你看錯人了,不是上回那個。”二奶奶也嗬嗬地笑,說:“你帶來的人都長得差不多。”車向前站在那裏,就有些尷尬。

楊紅看出來了,便過去把車向前拉到二奶奶麵前,說:“這位車先生是我的帶來的投資人,專門來咱鄉下考察的。要在這兒住一夜。”

二奶奶聽了就衝車向前搖頭,“一定是小紅攛弄的吧,聽她說的,鎖陽城裏什麼景致沒有,偏來這鄉下考察。”

楊紅說:“他願意來,二奶奶你別說鄉下話,他聽不懂。”二奶奶說:“知道了,應該讓他聽的我就說官話。不應該讓他聽的我就說鄉下話,行了吧?”

車向前覺得這個老太太不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說話頗有些風趣,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二奶奶站了起來,從兜裏顫顫地摸出一個手巾包,打開了,撚出一張紙票來,就“嘔嘔”地喚狗。

狗過來了,她將手裏的紙票揚了揚,說:“讓金財家送幾個菜來。”狗張嘴叼了紙票,一路小跑忙不迭地去了。

車向前要掏出錢包,讓楊紅給止住了,“我二奶奶有錢,也應該花點兒在我身上了。”

三人就進了堂屋。屋外很是光亮,便襯得屋子裏有些昏暗。車向前站了一會兒,才漸漸看清了屋子裏的擺設。

牆是木板的,後來刷過幾層漆,已經被油煙熏得發烏。地也是木板的,極厚,雖然舊了,踩上去卻無聲響。

靠牆處擺著梨木太師椅,椅背和扶手上雕的是龍鳳相纏的圖案,擦拭的極是潔淨。大概是女人娘家陪送的物件。

堂屋正中牆上掛著幾張泛黃的黑白放大照片。照片上是帶有革命色彩的男女,男的穿的是誌願軍服裝,站在一輛坦克上。稍微年輕的男人穿了65式解放軍軍裝,

老年女人穿了繡花短袖旗袍,倚斜著身子站在照相館風景幕布前。另一個年輕的女人靠在穿65式軍裝的解放軍旁邊,抱著一個年幼的女孩兒,楊紅指了指那個解放軍對車向前說:“這是我爸爸。”

二奶奶在屋子外太陽底下站了一會兒,眼裏就流眼淚,隻好撩起衣袖來一遍一遍擦眼睛。

說楊紅:“你爸爸小時候,是古村有名的惡小子。不然的話,就不會當造反派頭頭了,其實,要不他那個刁鑽惡作的樣子,後來也就成不了大事了。”

車向前聽了,很是疑惑,就問楊紅你爸爸是什麼重要人物,說出來讓我也沾沾光。楊紅就歎氣:

“我爸爸按照國家標準,也就是個芝麻大的官。拿我們地方標準,文戈後大小是個地委常委。可惜早死了,連我都沒沾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