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向前略略停頓，終於還是接過電話。
“庫侖縣長好。”他問候，“我是車向前。”
庫侖縣長哈哈，說他一定是在工地檢查工作。他說沒檢查什麼，也就是轉一轉。庫侖縣長讓他多關心一下民營企業，人家辦個企業，到處找奶吃，也不容易。
然後他誇獎車向前，說他不錯，工作很努力。他還交代他應當拿得起放得下，此刻宜注意休息，不要太著急。
“時到花便開嘛。”庫侖說。
車向前笑道：“那我就聽縣政府領導的，不著急。謝謝關心。”
寒暄幾句，車向前把手機還給大禿子。大禿子朝話筒喂了幾聲，電話已經斷了。他裝模作樣甩手機，像是要把它丟到靶場圍牆外一般。
嘴上罵說又他媽掉線了，別看新式武器塊頭大，這支駁殼是母的，見官就怕。車向前忽然著惱，說，請突老板趕緊把這母的扔了，下回插支公駁殼來。
“我說過了，給突老板五天。”車向前發狠道，“是公是母到時候看。”
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這回與突老板無關，是車向前自己的電話。他從上衣口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急忙打開。
是個女聲，語音平穩：“是向前董事長？”
“是我，車向前。”他說，“楊副總有事？”
“工地情況怎麼樣？都好吧？”對方問候。
“都好，挺好的。”車向前趕緊跟著，“家裏沒事兒吧？”
她笑笑道：“也沒什麼事兒，想溝通一下情況……”
話沒聽完，壞事了。
靶場邊有幾級石階，高低不太規則，車向前一邊接電話，一邊踩著石階往下走，顧了說話，沒顧著腳下，不留神間一腳踏空，哎呀一聲當場撲倒，失手將手機甩了出去。
好在隨行的那位馮剛恰在一旁，手疾眼快將他一把拉住。他沒有跌跤倒地，卻崴了右腳。當下那隻腳就沒法用了，別說走路，點地就痛。
大禿子大驚小怪，哎呀哎呀，叫得就像他自己受了傷。他問要不要打１２０？喊醫生？車向前一邊噝噝抽氣，一邊喝止。
“嚷什麼！沒事。”車向前叫道，“把手機給我。”
那手機更慘，摔出去後砸向路旁一塊石頭，屏幕砸碎，當場就報廢了。講了一半的電話已經無法接上。
大禿子把他的駁殼掏出來：“用我的，快叫救護車。”
車向前把他的手推開：“我說了，沒事。”
所謂沒事那是假的。從石階到停車場一段路很短，他已經走不動了，隻好由兩位隨員一邊一個架著，他自己勾起右腳，用左腳在地上一跳一跳過去，狼狽不已。
“突老板你他媽的在偷笑？”上車前他忽然扭頭，問身後的大禿子。
大禿子當場撲哧出聲。他說不好意思，忍不住。車董事長這個樣子好玩。
“笑吧，是意外驚喜。”車向前自己也笑。
“這個兆頭可不好，風險啊。”大禿子作驚惶狀，“正是往上動的時候，下邊怎麼會一腳踩空？傷成這樣還怎麼動？”
車向前說：“不信你烏鴉嘴。”
大禿子朝自己嘴巴打了一下。
車向前關上車門，最後再逼一句：“記住，給你五天。”
越野車駛離。大禿子掉頭走開，這次會晤以意外驚喜收場，無果而終。
他與楊紅再次通話時，人已經在醫院裏了。
出事當時隻能幹著急，因為手機摔壞了，無法聯絡。他把破手機收起來，卸下手機卡，借了隨行馮剛的手機，把自己的卡裝上去。幸虧馮剛有一部備用的手機。
來電記錄和存在手機上的電話簿都不能用了，不能主動掛過去，隻能耐心等待對方再掛過來。
他心裏有數，這個時候楊紅直接打電話找他，肯定是溝通下麵的情況、因此他沒找熟人回她的電話。
越野車把他從工地直送縣醫院，一路上手機很安靜，他趕緊先處理傷腳。入院時他的右腳背已經腫得有如發麵。
醫生緊急處置，冷敷，打封閉，把他推到Ｘ光室拍片，這才發覺傷得不輕，一腳踩得不對，顯然是崴的不輕。
醫生建議：“最好是住院，臥床治療。”
車向前不禁發笑，說這行嗎，扭了腳就往醫院躺？那邊工地的事兒我還能管嗎？
所以他決定做出表率，輕傷不住醫院。當時做了處理，拿了藥，還那樣讓人架著，一瘸一瘸離去。還沒走過停車場，手機鈴響了，是楊紅。
“車董事長，郊區有個叫蒲英子的大姐，你認識麼？”她竟然會是問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