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金色海洋中,一陣溫暖包裹住了李本,像是沉溺於剛從陽光下收回的被褥中般,倦意使他忘記了自我。當恢複意識時,焦灼的黃色沙土隨著一小陣微風湧入了他的口鼻。
李本發現自己身處的環境已是迥然不同,空曠且孤寂。
這是一片荒漠,遍布大大小小的碎石,地形起伏落差很大,形成一片片落穀和高地。李本所在是一處高地的邊緣,距下方穀底落差約有三十米。
他確認了下,身上仍舊穿著天藍色短袖短褲。除了基本的衣物,還有手表和口袋中的鋼筆和手機。
看到屏幕碎裂、機身彎折的手機,顯然是已經報廢了。
李本意識到自己身上本該有的淤青和傷口已經完全消失。他沒有浪費時間琢磨這種明顯找不出答案的事,結合周邊環境分析判斷,得出的結果就是自己在做夢。
他所在的福建是南方沿海省市,並沒有這種廣袤到一眼望不到頭的荒漠地形,很明顯,自己已經出省了。將自己痛打一頓的蘇小川不至於費這麼大勁把自己扔出省外,一個醫鬧事件而已。
但這個夢,實在真實得可怕。天空中毒辣的日頭短短幾分鍾內就讓李本開始渾身冒汗,那種炙熱黏稠的感覺始終提醒著他,這不大可能是夢境。人在夢境中的意識是朦朧與混亂的,同樣一個場景、一個念頭不會連貫維持太久。
看了看機械手表,手表仍在正常轉動,時間是八點三十一分。這時候應該是夜晚或早晨才對,而天空的太陽卻停在正中位置。照這麼說,自己已經出國了。
“時間。”
李本試圖找到關鍵信息,傷口複原,身處國境外,一定需要不短的時間,也就是說,有人趁著自己昏迷給自己治好傷口然後再把自己丟到這麼一個破地方自生自滅?
答案未免太過滑稽。因信息過於匱乏,李本最終選擇放棄,將思緒放到現實中來。
“對了,該檢查下自己的身體是否異常。”
李本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脫下衣服查看有無外傷,用手摸索看不見的背部,活動筋骨確認自身行動力沒有受損。
一切正常。
“或是身上被植入了些怪東西?”
想到這點,他又忍不住把手放到後腦勺和脊椎上細細感知。
李本鬆了口氣,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隻要自己的身體沒有異樣就好。
眺望四周,何去何從?他回憶著曾在電視上看的那些野外求生節目,在這種環境下應先在荒漠中應找尋稀疏的植被灌木,往其方向行進。
植物的存在則說明水汽較周圍重,說不定附近有河流的暗流從植被生長的地下流過滲出。
先通過岩石陰影變化確定東南西北,又在高地上四處奔走遠眺,於西南方向看到有灌木存在,李本便朝著那處前進。
距離比他想象的要遠許多,途中遭遇斷穀,不得不繞遠路。一路上都是疙瘩碎石,李本慶幸自己穿的是運動鞋而不是平底皮鞋。
看不到盡頭,也不知道自己走得對不對,隻是這麼走著,希冀著能看到生物活動的痕跡。日落西山時,他才走到了自己遠眺見到的灌木叢處。這時天空陰雲聚集,風起。
一個稀鬆淺薄的腳印映入眼簾,明顯不是人類的。
能夠確認到附近有生物活動痕跡,說明這裏不是毫無生機的地方,自己走的方向沒有錯。但這也提醒自己必須警惕野獸的威脅。
順著這個腳印繼續行進,李本在夜色完全降臨前,終於見到了一座小土房占據在遠方的天地交彙線上,微小得如螞蟻般,他的視線被其牢牢地把握住。
暴雨突然降臨,沒有絲毫由小轉大的過渡。李本向著土房跑去。有建築,應該就有人。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而那座小土房則在黑暗中升起了火光,成為暗夜中唯一的光明。李本的臉被豆粒大小的水滴衝擊著,眯著眼,視野中除了那點火焰再沒有其它。李本覺得那就是荒漠的出口,他已經準備用英文跟對方交流,希望對方能聽懂。
如他所願的,土屋近在眼前。
土屋是由大塊碎石和沙土製的泥漿糊成,周遭有一圈低矮的石牆,一腳就能跨越,似乎是為了做成小院的樣子而擺設的,但實際上有和無的區別並不大。屋子有兩扇門板,漏出昏黃的火光。
“啪啪”,李本敲了兩下門,借著門縫的光線,他見到了讓他後悔敲門的東西。
大雨滂沱,孤立於此處的土屋門向世界敞開了懷抱,裏麵站著一個人形生物,之所以稱為人形,那必因為它不是人。
身高約兩米,雙足站立,有肩有腰有雙手,可是脖頸上支撐著的,卻不是人頭。
那是一顆褶皺的、布滿老齡黑斑的豬頭,兩顆眼睛窩縮在長鼻之後,發黃渾濁。這生物一身白皮,頂上不過稀疏幾縷白毛,穿著寬鬆的棕色麻布襯衫,兩顆發黑的乳骰被胸口的肥肉擠出露在外邊,挺著肥腸大肚,它的手指隻有一個活動關節,雙腳由寬大的黑蹄取代,下半身掛著類似遮襠布的破爛織物。
這隻老齡豬頭人哼哼唧唧地聳動著它的豬鼻子,興許是由於雨水衝刷,也或許是它年老遲鈍的緣故,它並沒有聞到李本的味道。
而翻身躲在矮牆之後的李本,透過石塊堆疊的縫隙窺視著那個怪物身影。他那被這詭異生物給震撼得無以複加的內心,確確實實地認清了一件事——這裏,絕不是他所熟知的那個世界!
會不會是自己看錯了?幻覺?又或者那隻是個得了畸形病的病人,這樣說的話,被社會排擠,獨自住在這個荒漠也說得通...李本試圖找出科學的解釋。
豬頭人沒有發現什麼,它晃了晃門板,發出哢噠聲,以為是突來的強風吹動鬆動的門板而發出異響,便關門回屋。
雖然李本心中感到驚懼,但身處陌生環境中,確認信息和情報是必要的。他摸黑再度來到土屋門前。
先前餘光所見的不是豬頭人本身,驚走他的是放置於門口垃圾簍子裏的頭顱。
那毫無疑問是顆人類的腦袋,巧的是自己認識那張臉,正是不久前毆打他的蘇小川。此時他瞳孔渙散,微張嘴,肌肉已僵化。皮膚較為完好,尚未出現腐敗,李本判斷其死亡時間應不是很久。
作為一名外科醫生,李本在解剖課上接觸過不少屍體,再加上多年從醫手術的經驗,心理素質自然要比一般人強上不少。忍著不適感,他捧起垃圾簍子裏的頭,觀察脖頸斷麵,十分平整,脊骨處也不例外,顯然是被利器一擊斬斷。
簍子裏還有些破損的衣物,上麵沾滿血漬,李本在其中找到一張紙,與自己燒掉的那張傳單內容大致相同,唯一的不同是魔棒旁的文字,蘇小川的這一張寫著:如果你想去異世界冒險,請保管好這張票。
看到這個,李本再怎麼遲鈍也會明白過來,自己會出現在這個世界,跟這傳單絕對脫不了幹係。傳單的內容若為真,那麼這個世界......
迫於現狀,不得不接受這匪夷所思的情況,但他內心深處仍保有許多疑惑。
蘇小川腦袋既然出現在土屋門前,那麼是誰幹得自然不言而喻。不管是屋子裏的怪物截殺了他,還是其他原因,自己身處的環境絕不友好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李本壯著膽子繞到土屋的窗台下窺視屋內,一方麵是要確認自己沒有出現幻覺,另一方麵,是由於這不平凡的世界終於激起了他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