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掛在高高的屋簷上,巷子裏的青石磚泛起蒼冷的微光,暗沉沉地如寒水凝結。
一慢兩快的梆子聲,一下一下仿佛敲在心坎裏。年老的更夫一邊敲擊著梆子,一邊有氣無力的喊著平安無事,很快就融入黑暗之中。
巷子裏的路上空蕩蕩的沒有半條人影,過了良久,一條消瘦的身影在黑暗裏閃現了一下,忽地又隱入黑暗裏。
幽靜的夜晚,沉靜得安寧,帶有一絲涼氣。衙門口挑著兩盞大紅色燈籠,映得兩尊高大威嚴的石獅子背脊一片紅光。
烏雲投下微光,水一樣灑在衙門府後院。本是雜物間的一列房子被臨時改成了監牢。前臉兒被拆去,而安上很密很粗的鐵條,整個晉城沒有戶籍的外地人員全部收押在此。
最初打破寧靜的是提著燈籠進行巡護交接的幾隊人馬。身披小鎧,腰挎鋼刀的幾名士兵接過同伴遞上來的旗號和手牌。借著昏黃的燈光,簡單作了下交接流程,在一塊朱色竹簡上簽了到。然後留下一名士兵看守,其他幾人則提著燈籠巡邏去了。
除了遠處幾聲知更鳥的鳴叫,黑夜很快又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那個守護的士兵大概也是困的有些熬不住了,身子半倚在監牢的土灰牆上,不禁哈氣連天有幾次差點歪倒過去。
高牆外的大樹上不知何時伏了一個黑影,月光僅從枝葉的縫隙出透過來,恍惚的看不清麵貌。
邪小七屏住呼吸,俯視著腳下寬闊的宅院,眼眸裏的月光流轉,心裏不斷的計算著後牆與監牢的距離及下手的時機。
沉悶的撞擊聲響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那個士兵腦袋一歪,麻袋一樣的栽倒了一邊,燈籠咕溜溜滾落一旁,幽幽的燈火晃了晃,盈淡的照著邪小七的麵孔。扔下剛剛砸暈士兵的木棍,起身撿起燈籠朝著監牢裏麵晃了晃,光芒照到幾丈有餘的空間裏除了一些雜物瓶瓶罐罐並無人影。有些驚訝的邪小七不禁慌了神,白天踩點的時候還聽到值班衙役閑聊說這裏關了幾個貌美女子。怎就突然人間蒸發了?簡直不可思議。
掂起腳尖,傾身向前一手拔著鐵護欄,一手提高燈籠。邪小七瞪大眼睛朝裏麵看,一切都是那麼寂靜,有股潮濕氣混雜腐爛的味道撲麵而來。
突然,外頭喧囂著雜亂的叫喊。邪小七趕緊的弄滅了燈籠,院裏僅有的月光清淡的揮灑著微薄的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透著詭異的靜。
火光撕破了黑暗,幾十名身披鎧甲的武士手持長刀衝了過來。為首的黑甲人很快發現了倒地的護衛。他彎腰俯下身,彎下膝蓋,伸出一根無名指探探鼻息,見並無大礙,起身深深吸了口氣。提高了火把,火光映在他眸中,光華氤氳。
“兩邊閣樓,廢棄的庫房,邊邊角角裏裏外外,一定要搜個仔細。”黑甲人沉聲下令。
分列兩隊的武士提著長刀高舉火把,延著院落展開地毯式搜查。
邪小七伏在牆角下麵的排水溝裏,大氣也不敢喘。這是他白天探測到唯一能夠逃命的地方,恰好載種的一排排綠竹遮蔽了這條通往大湖的水渠。多年來沉積的食物腐爛和嘔吐物的臭氣,與糊白菜味、焦肉味、髒衣服味、老鼠屎味混在一起,熏得人眼淚直流。邪小七胃裏翻江倒海似的反酸,一陳陳惡心,直想吐。
武士們找的十分認真,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幾乎翻遍整個院落,仍然一無所獲。
黑甲人立在火光中間,沒有說話比了個手勢,訓練有素的武士呈扇形朝著院子的西北角包抄。邪小七的身體緊緊貼在潮濕的壁麵上,眼睛看不到東西,不過以從急促的刷刷聲裏感覺到了危險,那是牛皮靴子踩在草叢發的聲音。如果是白天,這樣的響聲可以完全忽略,不過寂靜的夜晚聽起來還是令人心驚的。
邪小七用右手伸到身後,摸到了那把藏在腰間的鍛刀。
“咻咻”兵器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接著邪小七聽到有人受傷的哀叫聲。
“有人偷襲,小心。”黑甲人驚呼。
然後又是雜亂的嘈雜喊叫與金屬輕脆的碰撞響聲,猛然聒噪了原本靜止的時空
根據暗器連續發出的破空聲及武士嘶喊的時間位置,邪小七判斷偷襲者應該就躲在那顆大樹上麵。也就是說,在他之前,已經有人潛伏在那裏了。
那又會是誰?邪小七正在暗自揣摩,突然又聽到幾聲慘叫。
“全部滅了火把,加緊防禦。”黑甲人大吼。
過了一會,接著又是一聲大叫,撕心裂肺的叫聲,然後是陣陣漸漸遠去的喊叫聲。喊聲越來越微弱。接下來是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