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3)

雲霧繚繞的群山連綿不盡,其上草木蓊蓊鬱鬱,時有鳥啼,時有獸鳴,人煙不至,牲畜不行。唯有野獸出沒,虎豹盤踞。

一懸崖絕壁之處,有一青年正攀援其上,手握縫隙,腳踩突石,步步為營,處處危機,一次失足,底下便是百丈深淵,當跌得粉骨碎身,骨肉分離,絕無全屍可能。然其毅然向前,隻因聽聞山巔之處有奇花異草,可活死人,治百病。他家中老母重病垂危,大夫斷言無救,隻留下這一線生機,卻是傳說般雲遮霧繞,讓人不敢確信。即使如此,他依然毅然決然,穿草鞋,帶鐮刀,進深山隻為搏這些許可能。

沿著陡峭山壁攀爬逾兩個時辰,數次休息,數次險些跌落,終於艱難爬上山崖,眼前所見卻隻有荒蕪石壁,貧瘠泥地,哪有什麼熒光閃閃、幽香陣陣的奇花異草。青年哀歎大吼,自知家母無救,可憐其含辛茹苦撫養他成年,未及享福天倫,便要匆匆離世,心有大不甘。

正當青年坐地哀傷之間,忽聽野獸低聲嘶吼,他驟然躍起,提高警覺,循聲找去,卻見一隻頗為肥胖的如耕牛大小的三眼雪豹正緩步走向一個昏迷不醒、著裝奇怪的男子。

青年不等多想,取下腰間鐮刀,大喝一聲,揮舞刀具,作張牙舞爪狀。心中雖有懼意,但氣勢不減,隻盼能嚇走那獠牙猙獰的駭人走獸。好在那雪豹本也沒無意傷那男子,便小心後退離開,然後在山石上靈活蹦跳幾下,消失於青年視野。

青年鬆了一口氣,又害怕那雪豹躲在暗處,去而複返,不敢收起鐮刀,提著刀來到男子身邊蹲下,用手試探男子鼻息。男子呼吸平穩,身上亦無傷痕,似乎隻是睡著,等了半日,卻怎麼也叫不醒。青年覺得難辦,這深山老林豺狼虎豹出沒,更有妖獸盤踞,比如剛才那三眼雪豹便是,把這昏迷男子留此無異於見死不救。然而攀援那峭壁本是不易之事,再帶著這男子爬下山崖簡直是癡人說夢。下山還有另外一條緩坡之路,隻是線路環繞,路程極遠,繞回家中可能要一旬有餘。家中老母病重,不知還有幾日可活,若為孝道當早日歸家送終,若為救人隻得繞道而走。

青年想起老母平時教導要與人為善,若是知曉自己處境,亦會以救人為第一要務。哀歎一聲,朝遠方家母所在方向跪地而拜,乞求原諒。起身後便背著這陌生昏迷男子朝緩坡走去,另覓下山之路。

山路崎嶇難行,又背負一人,青年行程緩慢,走到入夜也未走得多遠。隻得尋了一處背風山坡,準備過夜休息。此時山中各種禽獸怪叫此起彼伏,令青年難以安眠。早幾年,他也曾如此深入此山林,但那時有十餘漢子相隨,可輪流放哨,不似今日。夜間不睡,白日又如何趕路?青年看了一眼昏睡男子,心中惶恐,忽覺若不扔下此人,兩人或將皆喪於禽獸之口。

憂愁躊躇間,抬頭忽見一雪白斑點現於百餘米外山坡之上,是那先前所遇那三眼雪豹,正眈眈相視。那妖獸雪白身姿於黑夜之中猶如皎月,皓皓發光。青年心中驚駭,心想這妖獸竟盯上了他們,跟隨半日有餘,自己與這男子在這山巒之中無所可遁,此命休矣。

他看了看這麵相二十餘歲的男子,後者依然沒有絲毫醒來跡象,仿佛睡死過去一般,任他下午路上如何顛簸,都不曾有半點動靜。隻是那起伏平穩的呼吸,讓人知曉此人性命尚在。青年搖了搖頭,動了以此人為餌,自己逃離的心思,卻終究不忍,不願行此自私之事。

他觀察那雪豹半晌,雪豹也不曾有動靜,隻是在那安靜地伏臥著,時而舔舔爪子毛發,如大貓一般。

野獸怕火,青年便點起了篝火,以此壯膽驅寒。

如此僵持至深夜,正當青年昏昏欲睡之時,那雪豹突然起身,嘴有嘶鳴之聲,目有凶光,盯著青年。青年害怕,睡意全無,從篝火中抽出一根正在燃燒的木頭,對著雪豹揮舞。

雪豹忽然加速衝來,身形迅捷如雷,如霹靂閃電般,不待青年反應過來,已經衝至青年身前五丈之處,又往旁邊一躍,繞過青年,然後撲身向前,與青年身後不知什麼事物糾纏嘶叫在一起。

青年轉過身,才發現不知何時有一隻渾身赤紅的虎屬妖獸已潛行至他身後,若不是這雪白花豹相救,自己恐怕已命喪虎口。青年不知,這虎屬妖獸喜好火焰,正是他所點火光引來。

兩隻妖獸力大無窮,掌力所過之處,身形撞擊之所,樹木草石盡碎,火焰冰霜交加,兩獸相戰僅數回合,方圓百丈之內已是一片狼藉。

青年驚駭不已,將昏睡男子搬到遠處,遠遠觀望。又因這雪豹救了自己,欲觀望戰果,不願就此離開。數十回合過後,那雪豹似乎落於下風,數處流血,那便便大腹實在有礙作戰。青年埋怨雪豹好吃懶動,以至形體如此不堪。

又過數回合,虎屬妖獸已經全麵壓製了那雪豹,一掌將其拍倒在地,踩踏於腳下,口中嘶吼,聲威回蕩於山穀,百獸威服,莫不噤聲。

正當青年搏命相救之時,一個身影突然從他旁邊閃過,快速掠至那虎屬妖獸身旁,順勢一拳遞出,竟將那耕牛般大小的虎屬妖獸一拳打飛。

虎屬妖獸哀嚎一聲,在滾地數圈後掙紮起身,惡狠狠地望向偷襲了它的人,正是那剛才昏迷不醒的男子。

麵對虎視眈眈,男子眼神直視不退讓,一副凶狠模樣。他身旁雪豹也艱難起身,低聲嘶鳴著,欲要報仇。

虎屬妖獸稍微猶豫,覺得眼前對手不好對付,恨恨離去,沒入山林夜色之中。

男子低頭看了一眼身旁受傷的三眼雪豹,眼有驚奇之色。

雪豹哀鳴,磨蹭男子,乖巧坐下,舔著傷口。

男子撫摸著雪豹,看了眼不遠處正在走來的青年,眼中疑惑之色更甚。

青年見男子醒來,而且身手不凡,趕走虎獸,心中驚喜,快步上前,行揖禮,口吐語言。

男子眉頭微皺,不止是為眼前青年古裝服飾、禮儀,也因其語言所困惑。此人所說之話,自己竟一句不懂,莫非是何處方言?便開口說:“我是林雨澤,你是?”

青年搖頭,自顧自說,似乎也不懂林雨澤所言。

林雨澤以手比劃,卻也無法溝通順暢。

青年指林雨澤,又指自己,又指某方向,林雨澤大概明白,似乎是讓其跟隨。

林雨澤點頭,示意了解。又低頭看向那受傷雪豹,低身細查,發現所受之傷不輕,幾處傷勢深見白骨。

三眼雪豹向林雨澤哀鳴,聽不懂人言的林雨澤竟能明白,知曉這雪豹有孕在身,已是臨盆在即。故腹部極大,與那虎獸相鬥落於下風。

林雨澤指了指雪豹肚子,又對古裝青年做了一個懷抱小孩之姿。青年點頭,算是明白意思。

“能走嗎?”林雨澤問。

雪豹艱難起身,帶著林雨澤與青年朝一方向走去,半個時辰之後,兩人一獸來到一處位於山坡的山洞,正是雪豹棲身之地。

受傷雪豹在洞中草堆上靜臥,口中低聲哀鳴不已,傷痛鑽心剮骨,令其不安。

青年已勞累多年,找一角落靠著石壁,很快就酣睡過去。

林雨澤走到洞外,俯瞰腳下密林,遠眺前方山巒,隻知自己身處群山之中,雲深不知處。心中疑問甚多,自己在何處?小風在何處?所遇之人是誰?卻無人可答。問那三眼雪豹妖獸,妖獸隻是搖頭。這些妖獸隻是能勉強和其溝通,並非真正心智如人般能辨別是非道德,識字記名。

林雨澤在妖獸旁守至破曉,天明之時,雪豹忽然哀嚎不已,獠牙撕咬自己前肢,渾身顫抖不已。林雨澤找來木塊讓雪豹咬著,可木塊哪禁得起這龐然妖獸的利齒巨顎,一咬便碎成木屑。林雨澤不得已,施展金身咒,將手臂伸入雪豹嘴中,讓其咬著,以免繼續撕扯自己血肉。如此疼痛持續了一柱香的時間,早被哀嚎聲吵醒的青年指著雪豹尾部歡叫。雪豹終於鬆開了嘴,身心力竭地癱倒在地,隻有輕聲低鳴,連哀嚎之力都無。林雨澤顧不得流血的手臂,小心抱起小雪豹,放在雪豹母親旁邊。那毛茸茸渾身濕透的小雪豹小如老鼠,眼睛都無法睜開。母豹小心地舔著,將小雪豹身體清理幹淨,然後叼起放在腹部吃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