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被柳振民這入骨三分的問題弄得有些煩惱,既答不上來,便忍不住說道:
“那你說該怎麼辦?”
柳振民見自己終於拿回了話語的主動權,微微一笑:
“您如果一定要選一個敢作敢為能幹事的,為什麼不立我剛才說的唐王?他當初親自帶兵北上勤王,而且敢於和叛軍數度交鋒,最起碼也是打了個不分勝負,比起那些見敵即走的將領,恐怕還要強上不少吧?您之所以不考慮他,還不是因為他血統疏遠,不能服眾嗎?既然如此,那您不還得選福王這個應當應分的嗎?況且您剛才列舉了福王七點不足,但您自己也說了,這最後一條就是幹預有司啊!您想啊,這樣一個在藩國當著世子的時候就敢於擅權的人,如今離南京不過咫尺之遙,自身順位又理所應當,眼看就要到手的皇位卻讓您們幾個弄飛了,您覺得他會善罷甘休嗎?您想想,神宗皇帝(萬曆)的子孫,有善茬兒嗎?”
史可法聽了這話,再次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略顯遲疑地說道:
“應該不會吧,他現在畢竟隻是個藩王啊。”
柳振民一聽這話,不禁抬頭看了一下房頂:
“哎呦,史大人,他福王現在畢竟隻是個藩王,那桂王難道就不是?潞王難道就不是?史大人,再說句冒犯的話,您又何嚐隻不過是個南京的兵部尚書?現在半壁江山易主,君王大位空懸,誰能率先扶立大義名分,誰才能占據先機,主宰中樞啊!”
柳振民說完,史可法又不說話,似在沉思,柳振民隻好繼續說到:
“史大人,古人說的好:先發製人,後發而製於人。製人者握權,製於人者失命啊!現在如果您非要去粵西舍近求遠,我擔心福王在江北就要先發製人了。再說了,如果立了別人,那您對他這個原本的天然人選又該如何處置?他又該如何自處?他自己現在又何嚐不是勢成騎虎,不得不發呢?”
史可法聽了這話,仍是一言不發,隻是看著柳振民,於是柳振民便幹脆把話挑明道:
“而從形勢上看,現在大明的首都在南京,重兵卻都在江北,這就猶如當年宋太祖趙匡胤從汴梁帶兵北上走到陳橋驛時一樣!福王較之於宋太祖,雖不可以道裏計,但他如今挾序握勢,如果登高一呼,那江北諸將如黃得功、高傑等,哪個是簡單人物?他們未必不會趁機響應,謀取擁立之功啊!您如今卻想千裏迢迢請桂王過來,那對此到底有沒有準備?這幾個月的來往時間裏,能不能把這些驕兵悍將們彈壓得住?說句讓您不快的話,我在南京兵部待得久了,真看不出您在如此境況有什麼下製衡他們的辦法。如果福王真的在江北發難,您那時的處境,就很尷尬了!”
柳振民的這句話,像是戳中了史可法的命門,讓他一下子愣住了,抬頭看了柳振民好一會兒,然後又低下頭,再次沉思起來。
柳振民覺得史可法好像是要轉念頭了,改弦更張似乎有戲,便焦急地在一旁等待著,想要再補充幾句,結果史可法一直沒有說話,又過了許久,才終於站起了身,拍了拍柳振民的肩頭,說道:
“振民,你先回去辦公吧,你的話,我再好好思量一下。”
日期:2021-08-2420:52:01
第二十四章阮逆大铖
柳振民見狀,知道這位史大人仍舊處於動搖之中,但這種情況下他後麵的話也不好再說了,隻好應了個“是”,然後就倒退著出去了。
結果這天直到快要散衙,柳振民也沒等到史可法的再次召見,後來一打聽,說史大人不到中午就已經出門找守備南京勳臣魏國公徐久爵和忻城伯趙之龍商量事情去了,便不由得有些失望,頗有種我憂國而國不睬我的落寞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