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漆黑的櫚林鎮後山,一陣鳥雀突然驚翅而飛,撲騰了幾聲,在皎白的月光下化作了幾個看不清的小黑點。
青護法顏澤手上火炬似的金光劍指蒼穹,刺穿蘇管家的心髒。
蘇管家握在手裏的佩刀掉了下來,他的嘴徒然張大,暗紅色的鮮血從中噴湧而出,飛濺在了四周草木的葉子上。附著在這具身體的生命力很快便從中徹底消失了,但他的眼睛仍死死不肯閉上,他碩大的眼球看著麵前的青護法,看著麵前的顏汝卿。
顏澤將金光收回,蘇管家的屍體滑落在地,鮮血浸染了他身體底下的那一方土壤,卻未能在顏澤手上的金光上留下一絲痕跡。
顏澤走向前,一刀劃在管家仍未閉合的兩隻眼睛上,頓時,那兩顆眼球就像是被烈火灼燒過一般,變成了兩個毫無生氣的碳化黑孔。
顏汝卿站在一旁,無比平靜地目睹著這一過程,未嚐說出任何過一句話,臉上也未流露出任何同情或者憐憫的表情。她似乎看著的僅僅是一個在人頭攢動的市集上被處刑的陌生人,而不是十年來為自己處理各種事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管家。
“汝卿。”顏澤將頭轉向身旁這個沉默的女子,說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不這樣做,被那場大火覆滅掉的將不是蘇家,而是整個五境山。”
“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你的天資澤叔也一直都看在眼裏。”顏澤看向顏汝卿的眼神忽然變得溫柔了不少,就像父親對自己小女兒的寵愛,“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此時的天邊,已湧現出朦朧的微光,顏汝卿將一晚上奔波在山林裏的亂糟糟的頭發紮了起來,她看向顏澤,說道,“汝卿明白,家族的事情我會放在心上。”
山林清靜,顏汝卿與顏澤兩人仍站在原地,暗梟團的其他人此時已往蘇管家三人之前藏身的洞口趕去。
蘇暮和阿牧此時正躲在離蘇管家死亡之地不遠處的灌木叢後麵,他們親眼目睹了蘇管家與暗梟團在金色陣法中的戰鬥,目睹了顏汝卿和三羊丘青護法顏澤的出現,也目睹了蘇管家的慘死。
他們為了不讓自己發出聲響,用各自的手掌拚命捂住了自己張大的嘴,遂始終沉默於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他們默默地吞咽著這個夜晚給他們帶來的無比複雜的情緒。
在困於那個山洞裏時,蘇管家便安排了這個計劃:他脫下兩個人的外衣,在裏麵分別裹了一堆稻草,然後扛於身前身後,借助夜色的掩護,先一步逃了出去。
他讓阿牧在確定暗梟團的人被他吸引後,再帶著蘇暮從一旁隱蔽的灌木叢裏跟在他留下的蹤跡走。他擔心自己拖延的時間不夠,才沒讓他們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若讓暗梟團過早地發覺,以兩個小孩的手腳(其中一個還受了傷)恐怕還是難以逃脫他們的追捕。
所以,按照蘇管家擬定的計劃,他帶著暗梟團往內山靈道的入口處跑,蘇暮和阿牧兩人跟在後頭,並在附近藏身起來。等他和暗梟團周旋一陣子後,故意賣出破綻讓他們以為自己中計,在暗梟團回追之時,再讓藏身在一旁的兩人迅速潛入到後山裏。
為了不讓他們懷疑,蘇管家開啟了蘇奉麒煉製再此的陣法,想以此盡可能多拖延他們一會兒。讓其誤以為自己是在為那兩個小孩爭取逃跑的時間。
如今,暗梟團的人都以退去,但青護法顏澤與顏汝卿仍站在此處,使得蘇暮和阿牧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汝卿,你認為你的孩子會往哪個方向逃呢?”顏澤忽然問道。
顏汝卿不明所以,“難道不是背道而馳嗎,因為暮兒腿腳有傷,所以蘇管家才不惜犧牲性命,在這與暗梟團拖延。”,她回答。
顏澤搖了搖頭,說,“既然他們要逃到內山去,那必定是要通過靈道進入的。可我們現在腳下踩的位置,正是靠近靈道的入口處。”
“澤叔的意思是,暮兒他們此刻就在這周圍。”
突然,一聲清脆的響動從不遠處的一個灌木叢傳來。這是蘇暮、阿牧兩人聽到了顏澤的猜測後,一時驚慌,直立的身子被嚇地跌倒,不小心一腳掃到了周圍灌木叢的枝葉上。
顏澤與顏汝卿一同看向了那堆枝葉搖晃不止的灌木叢,前者的目光變得銳利了起來,“這隻是我的猜測,他們背道而逃在當下看來仍是大概率事件,所以,我才讓暗梟團立刻回身追查。”
顏澤一邊說著,一邊往那團灌木叢靠近。如今天色越發明亮,周圍草木皆又變成了綠油油的樣子,唯有那團灌木,因為身靠一枚巨石,而仍是黑漆漆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