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餓鬼道的特性,不甘庸碌的意誌,與生俱來的嗜血,還有那可以遮天蔽日的怨氣,注定了對方不會拒絕。
而現在,需要給他一點點時間。
魏殃好像是有些顛覆雲霧,惝恍迷離,暫時有些難以接受。
橫夜輕輕叩著麵前桌案,一字一句。
“你要想好,是不是要喚醒沉睡中的自己,你會登臨絕巔,俯瞰人間,更會如同惡鬼,撕咬眾生……”
魏殃還是不可置信,像是還沒回過神來,一介凡人,突兀的變成了自己某些難以想象的身份,而且這個身份,……跪在地上,雙手撐地,低著頭顱。。
沒有催促,隻是看著他。
過了良久,魏殃抬起頭,他的一雙眸子,從迷惘到堅定,再到貪婪的光芒盛放,不過數息:“殿下,魏殃此生,低穀中苟延殘喘太久,如果可以,魏殃想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眼,哪怕麵前火海濤濤,刀山重巒,魏殃,不懼!”
橫夜頷首。
惡鬼,生性為惡,本該如此。
但是一把刀,又怎麼會分善惡呢,刀就是刀,握在自己手中,便不會有善惡。
“過來,靠近一些。”
待魏殃靠近跪在桌案前雙方距離不過兩尺,橫夜伸出一指,快速點在後者的額頭,一道白芒在指尖與眉心觸碰的位置乍現。
魏殃隻覺得自己無法動彈,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腦海中浮現一片天地,隻是這片天地,詭異之極,怨氣衝霄,死氣深寒,不包含一點生機……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天地間都是灰蒙的,一望無際,山川枯敗唯有黃土和亂石,河流將盡,河水暗黃,漂浮著點點白光,詭異至極。
魏殃漂浮在半空,他的身體是透明的,他打量著這片天地,一切都很詭異,卻讓他很熟悉,又有一絲親近,像是回到了親近的人的懷抱,像是回到了久違的故鄉,無法詳細述說的安全感湧上心頭。
大地在隆隆震動,天空便得陰沉的可以滴水,他卻沒有半分恐懼,反而很是享受如今的情景,一隻隻怨靈裂地而出,河流瞬間膨脹,鬼火漂浮,白骨成舟,激蕩著咆哮著衝向遠方。
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他都很熟悉,仿佛可以預見天地下一刻的變化,鬼蜮,冥河,地麵上正在隆起無數大小不一的土包,…
對,那叫萬墳。
這種時刻,沒有半分毛骨悚然的感覺,心頭漸漸平靜,心念一動,他的身體緩緩落地,抬頭,有小鬼跑來蹲下扯了扯他的褲腳。
魏殃不知為何沒有覺得反感,像是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亦是蹲下撫了那醜陋小鬼的頭顱,小鬼抬頭作出一個恐怖猙獰的笑容,明明是難以接受的,卻是覺得有些可愛。
嘴角上揚,一個尤為鬼魅的角度,深寒的聲音響徹雲霄:“調皮。”
小鬼站在一側,緩緩下跪,如同最為虔誠的祈禱。
一座座幽幽墳頭,一尊尊腐朽墓碑。
無數鬼怪,形貌各異,大小不一,大的身高百丈,小的隻若孩童,有頭生角,有背生翼,他們睜開雙眼,泛著冷冽的冥火,他們的軀體,腐朽著,他們的怨氣蒸騰著……
天空,大地,鬼影重重,鋪天蓋地,淒厲的嘶鳴,呲牙咧嘴間,他們望著他,那個陰邪剛毅的青年,棱角分明的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回來了。”
很是平靜,很是小聲,或許他隻是喃喃自語。
但這何嚐不是向這片天地宣告著他的歸來,何嚐不是怨靈們無數歲月的期待,萬鬼沸騰,俯首叩拜,天地無息。
他筆挺而立,接受著萬鬼的頂禮朝拜,如同帝王,萬鬼們身上的怨氣成線,彙聚成網,密密麻麻,籠罩了天空,一道道怨氣翻滾著,徑直衝入他的身體,沒有半分不適,魏殃隻覺得很是痛快,他的眼睛開始變得森白,如同惡鬼一般泛著鬼火。
他覺得自己應該要記起什麼,卻還無法記起,那是很重要的東西,仰天長嘯,那些怨氣仍在不停的灌注著。
與此同時,無數猙獰惡鬼不斷彙聚著,陰風四起,不斷呼嘯,前赴後繼,不足半刻,最終形成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紮抓髫的可愛孩童,穿著肚兜,坐在地上。
整個天地間,沒有了惡鬼,沒有了怨氣,隻剩枯敗的一切,魏殃仰望著那身高萬丈的孩童,不斷的縮小,千丈,百丈,十丈……
魏殃隻覺得很是空洞,孩童咧嘴咯咯笑著,張嘴一吸,如鯨吞山河,萬墳,鬼蜮冥河…皆是入了他口。
天地變成空白,穿著肚兜的孩童不斷變小,徑直衝入魏殃的身體……
…………
魏殃再度醒來,像是經曆了漫長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