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點 四(1 / 3)

深林中,凝聚在葉尖的水珠不斷地往下掉落著,隱約中傳來清脆的鳥鳴,入鼻的空氣也很清新。

白禦桐跟在左顧右盼的雨點身後,走路磕磕碰碰得像個丟了拐杖的盲人,而雨點則像是他的導盲犬。

這是一條曲折向上的路,即使這條路因為雨點和她奶奶日積月累的踩踏而變得厚實,但白禦桐光著腳丫還是走得很艱辛,更何況剛剛下過陣雨,不少地方都變得坑坑窪窪的。

而且因為身上的穿著單薄,外界寒冷的溫度使白禦桐的肌肉僵硬了起來,所以他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枝丫樹葉上殘留著的雨水不時的滴落在白禦桐的頭頂上,每次都讓他冷得一機靈,雞皮疙瘩冒了一身。

雨點提著一把漂亮的短柴刀,一尺多長的黑色刀身上刻有繁麗的淡藍色花紋,看起來像是一件家傳的密寶,而不是小土妞的柴刀。

白禦桐第一次看見這玩意兒的時候大吃了一驚,心想一個土妞怎麼會有“蘭博基尼的鑰匙”呢?難不成這姑娘是個隱居的富二代?

對於這一點他的猜想是——絕世高手為躲避仇人的追殺,孤身帶著她的孫女來到了偏僻的大山,過著快哉悠哉的隱世生活……十幾年後,高手陽壽將盡病臥在床,她臨終前把孫女招到床頭,孫女啊我跟你講,其實咱家以前是城裏數一數二的貴族,這刀是就是你爺爺留下來的傳家寶……

但雨點卻解釋說這是她幾十天前在河裏洗澡的時候撿到的。當時一個木盒子漂到麵前,打開一看就是這把刀了。

白禦桐頓時石化在原地,原來這妞兒隻是拾荒的時候碰巧踩到了狗屎,所以才撿到了這把好刀。

在走了十多分鍾後,半山腰的位置出現了一片茂密的竹林,清晰的鳥叫在高處跌宕起伏。

白禦桐抬頭望去,墨綠色的樹葉在他頭頂上交織在一起,像是教堂的穹頂。

青竹碧空透,風過聲如雨,不見晝鳥安枝頭,卻往南北落。

紅衣穿林過,倩影心中留,古來今時多念事,不賞園中色。

雨點帶著白禦桐小心翼翼地靠近竹林,動作緩慢而謹慎,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她蹲在一棵粗壯的樹後,左手扶著樹幹,探頭左右張望著,像是偵查兵。

“你在看什麼呢?”白禦桐突然拍了拍雨點肩膀。

雨點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碰嚇得花容失色,她的軀幹瞬間僵直了起來,同時還伴隨著輕微的顫抖,像是炸毛的貓。

她在看清背後站著的是白禦桐之後,才鬆了口氣,“你、你小聲點,這附近有大黑熊,咬人可疼了呢……”說完她捏緊柴刀,又重新東張西望了起來。

“OK。”白禦桐立即噤聲。

“什麼?”雨點回過頭來看著白禦桐,她不理解白禦桐說的“OK”是什麼意思。

被她這麼一問,白禦桐才醒悟了過來,雨點不知道OK是什麼意思,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向她解釋“OK”的涵義。

“額,OK是好的、明白的意思。”白禦桐隨口一說。

“這樣啊……你懂得好多啊!”雨點露出崇拜的表情,然後笑了笑。

不是我懂得多,是你知道得少了吧?白禦桐想。

科學證明人的追求會因為自己的所知而發生變化,一個政客的孩子的追求往往大於一個村婦的孩子。

因為政客的孩子從小多多少少能接觸到政客的圈子,在父母耳濡目染的熏陶下,他的心智、談吐、行為舉止都不同於普通家庭的孩子,政客孩子獲得的資源往往比農民孩子獲得的資源質量更多,品質更好。

這就好比水平麵和船舶,即使水平上升,船舶也永遠高於水平麵。

白禦桐在離雨點不遠處的草叢藏身,他目不轉睛地偷窺著雨點,他知道這種行為很雞賊也很無恥,但還是忍不住去看。

他現在的身體凍得僵硬,頭腦卻熱得發燒。

雨點觀察了一陣,回過頭來卻發現白禦桐用一種非常專注的眼神觀察著什麼,她順著白禦桐視線往自己的翹臀看去。

他是在看我的屁股嗎?

她不解地問道,“你在看什麼呢?”

“嗯,啊?沒、沒啥!”白禦桐做賊心虛地胡亂應付道。

雨點沒有太在意,反而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的盤算,“附近好像沒有野獸,我們去砍一根竹子然後運回家吧。”

“嗯嗯!”白禦桐做賊心虛,他極力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安。

雨點來到一叢竹子前,她挑了一根比較粗壯的竹子,然後揮舞著手裏的短刀竭力砍伐著竹子的根部,她的手法精到而老成,不知道是天賦異稟還是熟能生巧。

在把竹子的枝丫去掉之後,兩人就匆匆忙忙地抬著竹子下山了,雨點還是一如既往的走在前麵開路,白禦桐也如願以償地走在這妹仔的背後,偷窺她的一舉一動。

看著雨點的背影,白禦桐不禁恍惚了,他回憶起當初在初中的日子,他那時坐在靠窗的位置,前麵是一個短馬尾的小妞,叫王昭涵,王昭涵的臉長得很一般,是個典型的江南姑娘,她經常穿一件大領口的藍色上衣,每次當她捏拳身體後傾靠在凳子上伸懶腰的時候,紮著短馬尾的小腦袋就會向後傾倒。

因為王昭涵的上衣領口太大,當她後仰時就會漏出一片空隙,而白禦桐長得比較高,所以白禦桐透過她後仰的角度剛好能夠清楚看到她內衣是什麼顏色……一開始遇到這種情況,白禦桐就會紅著臉停下手中的筆,然後不好意思地扭頭看向窗外,陽光撒在窗台上,樹間的蟬聲此起彼伏……

後來白禦桐和王昭涵漸漸熟絡了起來,於是他就用一種非常委婉的語氣告知了她這件事。

王昭涵起初是又哭又鬧,搞得班上是人盡皆知。班主任的原話是:白禦桐你這崽子淨幹些不是人的幹的事兒!看把人家姑娘給哭的,你連禽獸都不如!還不好好給人家道歉?這個學期的廁所都包給你打掃了,還有啊,我給你好好說道說道……從那以後王昭涵就很少穿大領口的衣服,也很少肆無忌憚地伸懶腰了。

白禦桐心下覺得委屈,自己明明是無意間看到的,憑什麼是自己道歉啊?

此後兄弟們都用調侃的語氣回憶這件事,誒,這次又是啥色啊?白禦桐要麼咆哮“我不知道”;要麼就是“你腦子有病啊”;要麼就是看著窗外目光深邃。

終於兩個人安全無恙地回到了屋中,看著凍得發抖的白禦桐,雨點好心生了一堆火供他取暖。

“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來!”

“嗯好。”

雨點則獨自在屋外處理著剛運回來的竹子,白禦桐呆呆地看著門口的少女,她的動作利落幹脆,毫不拖泥帶水,像是個經驗豐富的手藝人。

雨點在將竹子處理成竹條之後,全部拿進了屋裏,她一屁股坐到火坑旁,開始編製複雜的竹簍。雨點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才編好了兩個圓筒形的竹簍。

“我現在要去放竹簍,這樣明天才有魚吃哦。”

“我陪你去吧?”

“不用,路上有積水,你會滑倒的,還是我一個人去吧!”

“哦,那……一路順風啊!”

“什麼意思?”

“……”

隨後雨點讓白禦桐在屋裏休息,然後自己帶著兩個竹簍出門了。

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呢,白禦桐不過腦的往火堆裏丟進了一根幹柴。孤獨如潮水湧入房間,充斥著每一個角落。白禦桐一個人坐在火坑旁,下巴靠在膝蓋上,雙手環抱,眼神落寞淒涼。

橘色的焰火在他黑色的瞳孔裏跳躍著,他拉了拉雨點為他披上的獸皮,不禁又往胳膊裏埋了埋頭,整個人看上去像個重度自閉症患者。

白禦桐抓了抓自己亂蓬蓬的頭發,在火堆長時間的烘烤下,他原本耷拉在額頭濕漉漉的頭發被定型成了雞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