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落恒 七(1 / 3)

聽到白思琪說的話,白禦桐不由得自卑地低下了腦袋。

原來我在大家的眼裏就隻是一塊木頭啊,我還是以為是沙雕呢……他想。

當他還生活在地球上時,周圍的人就會恰逢其時地告訴他,說他是一塊木頭,無論是朋友,同學,老師還是親戚都曾這樣對他說過。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想起自己是被一個叫陳曉雲的雌性哺乳動物辛苦懷孕十個月,然後生下來的,而不是在樓下小賣部買中華牙膏友情贈送的。

憑什麼說我是木頭?隻是有時候自己會反應不過來而已,隻是對於感情,我察覺得太遲鈍了而已啊……白禦桐眨巴著眼睛,澄澈的瞳眸裏說不出喜悲。

在他很小的時候,爹媽就把他丟給了年邁的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還是蠻仗義的,沒有隻顧著過自己的二人世界,而是含辛茹苦地飼養著還在繈褓裏的白禦桐。

爺奶倆沒有幫白禦桐報補習班,也沒有限製他的任何自由,相對於其他想讓孩子出人頭地的家長來說,他們像是在散養山雞,每天在山下定時的撒一把適量的飼料,然後搖鈴通知這些禽類,聽到鈴聲後它們就會揮舞著翅膀從山上飛下來聚集在一堆搶食兒。

爹媽隻是偶爾會回來家看望他一下,給他帶點小禮物,小零食,算是失約的補償。接著詢問他在學校裏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學習之類的問題。他的父母就像是動物園裏看病的獸醫,連買票進來的遊客待的時間都比他們久。

白爸和白媽很少一起來看望白禦桐,基本上都是一個前腳一個後腳。在他童年的認知裏,爸爸和媽媽是分開的兩個人,家庭對於他的概念就像是一盆鴛鴦火鍋,清湯是清湯,紅湯是紅湯,沒有太多的交集。而他是火鍋中央的鐵質隔板,好像這個家庭就是因為他才分割開來的。

而爺爺奶奶的存在給了他些許溫暖和寄托,讓他不至於老是盼著爸爸媽媽能夠和自己一起做幼兒園裏布置的親子活動。

有一次老師布置了班上同學回家給父母洗腳的任務,當爺爺祭出那雙六十歲陳年香港腳的時候,白禦桐才對爸爸媽媽思念得緊了起來。

白禦桐的爺爺是在冬天的晚上去世的,當時白禦桐就睡他旁邊。爺爺走得很安詳,臉上沒有一絲痛苦,醫院的死亡報告裏說是死於肺衰竭。那時候白禦桐僅僅隻有八歲,在那個懵懂的年紀,他不知道老人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他隻是撕心裂肺的一個勁兒的哭喊道“爺爺,你怎麼睡著了”。

對於年幼的白禦桐來說,爺爺就是他心底的暖爐。可是有一天暖爐被挪走,白禦桐再也感受不到來自紅碳傳遞的溫暖了。

他隻覺得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

奶奶是在華南醫院去世的,胃癌晚期,沒得治。她死之前一直頑強的和病魔做著鬥爭,即使在病床上,她也會偷偷地給白禦桐織毛衣。每當周末的時候,白禦桐就會抽出時間去探望她,奶奶每次都會寵溺地笑著摸他的頭,等奶奶出院了,給你烙餅吃。

在醫院接受化療三個月之後,老人在那年秋天去世了,涼風習習,菊花泛黃。白禦桐由於上課,終究沒能見她最後一麵。

爺爺奶奶去世了之後,白禦桐就一個人住在了空蕩蕩的房子裏,像是躺進了狹窄的棺材,當爹媽給他買來水果時,他驚人的發現這像極了掃墓的程序,特別是在自己老爹點燃了一隻煙以後。

直到很久以後白禦桐才明白,那座房子裏埋葬的不隻是他的軀體,還有他那顆金子般閃耀在陽光下的童心。

城市裏的留守兒童是兩條冰冷的淚痕,暢流在狹隘的夾縫中,像是鎖在牢籠裏的動物,更像是囚禁在深淵裏的怪物,縱使是北極星姚亮的光芒也無法穿透那裏陰鬱的雲層,指引它宿命的彼方……

章若楠輕笑著搖了搖頭,替白禦桐辯解道,“他隻是在乎的東西太多。所以他有時候會忽略身邊的人和事,好男兒誌在四方,真正的男人是不會被兒女情長絆在腳下的!即便身負天下,也會帶著他前行!我相信他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