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司是父親硬塞給我的,一直以來都是家族式管理模式,從董事會到各部門負責人均由七大姑八大姨擔任,偌大的公司除了業務部門的員工是招聘而來的,其餘人員包括門崗用父親的話說“都是自己人”。常常一個清潔工闖了禍,全公司從部門經理到普通員工都來說情,開除不可能,罰點款親戚們也還爭相來湊。幸好我家擁有公司股權的85%,所以經營大權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上,翻不起什麼大浪,但長此以往也是“鄉下人的悲歌”,對公司的持續發展不利。
之前我一直想對公司進行大刀闊斧地改革,可老爸拉不下麵子,他總說情比錢重要,這次要不是任副總的二姑父挪用了公司一大筆資金,我也不會痛下決心清退了大部分親戚。
其實這說來容易,實施起來卻非常難。首先,親戚們因二姑父的事受了牽連,都把怨氣發在他身上,加之他在外麵單幹的項目又債台高築麵臨倒閉,一時想不通,就吊死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了。公司改革改出了人命,不僅引起了公司內部的騷亂,而且還驚動了縣裏。好在有公司股權的親戚們深知企業形象的重要性,一起湊了一大筆錢給二姑,才了卻此事。
另外,我那七十五歲的三舅,在卸任他總經理大位的當天就突發腦淤血,三天後就去世了。三舅對我非常好,我小時候還常騎在他脖子上到處串門。老爸把公司交給我之初,三舅是輔佐我最多的人。而他居然因我而去,這讓我心裏非常難過。
但公司改革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所以我在大動之前召開了一個員工大會,我告訴大家:公司已連續兩年虧損,公司上下都在想辦法節約開支,我這個公司最大股東甚至連給自己配個司機的預算都取消了,可公司還是扭虧乏力。如再不改革,那破產就是早晚的事了。大河有水小河流,大河幹了,那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就這樣親戚們才同意簽字退出。
在公司引進的人才中,有一個複旦大學畢業,名叫李晴的女生,她在上海一家大公司幹過幾年,完成過幾個有名的項目,在業內口碑很好。隻是她家在z市,父母身體都不好,所以隻能從上海辭職回來。她是我們公司這次唯一一個沒經過麵試,就直接錄用的員工。
經過半年的考察,我讓李晴接替了三舅總經理的職位。出於對三舅的懷念,他的辦公室我一直原封未動,除了清潔工每天打掃打掃衛生之外,其餘時間都是關著的。李晴的辦公室就安排在了他辦公室的左邊。
時光荏苒,公司重組一晃已快兩年了。這兩年裏,公司的業績出乎意料的好了起來,這也與世界經濟複蘇有一定關係,但更重要的是李晴等一幫年輕人改革了公司的經營模式,把業務重點成功的從歐美市場轉移到俄羅斯及非洲市場,使公司業績出現了爆發性增長。
元旦節前夕,我通知公司主要部門負責人在會議室開會,準備商量年終股東分紅、員工獎金以及遺屬補貼費發放等問題。
本來會議時間是下午四半點,可公司為員工購買的水果到了,大家都下樓去搬水果了。我打算先去會議室等大家。
我一進會議室,發現裏麵門窗緊閉,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的,光線非常昏暗。按常規保潔員上午就該做好通風保潔工作,況且今天還有會議,實在是太反常了。我正想伸手開燈,赫然發現三舅坐在他之前開會常坐的那個位置上。他戴著老花眼鏡,好像正在翻看著什麼資料。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躡手躡腳的退出了房間。一轉身,又被身後的清潔工給嚇了一大跳。她見我臉色蒼白,趕緊低著頭準備走開。我小聲叫住她,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立馬跟我進了我辦公室。
這個清潔工是公司少數幾個沒被解聘的親戚員工之一,她平日裏工作勤奮,又不多言多語的,我實在舍不得讓她走。
“你早看見了吧?”一進屋我趕緊關上大門,聲音有些顫抖地問。
“嗯,他平時一般都呆在他辦公室裏,今天開會才跑會議室的。”她聲音極小,像是怕誰聽見似的。
“你看見他多久了?”我有些不悅地問。
“他一直都在。”她聲音雖小,但很平靜。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大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