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放下衛星電話,轉過頭盯著小麗瓷器娃娃一般精致的側麵。
“我愛她嗎?”他在心裏麵問自己。他又有點犯困了,但他現在不敢沉沉睡去,因為他怕醒來後再也見不到小麗了。
正想著,忽聽得小麗驚呼道:“糟糕,沒油了!”
汽油耗盡的時候,他們抵達了一個山坳。
小麗一直開著遠光燈,前麵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彎道。
更遠處一片漆黑,但夏城知道前方必定是重重山。
公路邊的太陽能路牌顯示:距離震中紀念館還有10公裏。
衛星電話完全沒了信號,不知是跟進入山區有關,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車裏的氣氛突然間變得凝重起來。此刻夏城毫無睡意,滿腦子都是之前留下的恐怖場景。他麻木地注視著前方:那架直升機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完全沒印象了;雨是什麼時候停的或者說什麼時候被他們甩到身後的?他也記不起來了。車裏的空調也停了,溫度越來越低,小麗仰頭靠在椅子背上,一聲不吭。
“不行,這樣下去我們會凍死在車裏的。”夏城突然清醒過來。
“你餓嗎?”小麗遞給夏城一包東西,“我有吃的,還有營養水......”
“你哪來的吃的?”
“都是之前那個警察送的。”
“省著點。”
“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們走過去。”
夏城讓大燈開著,下車後直奔車前,並未發現車頭有任何的血跡和碰撞的痕跡,但噩夢留給他的記憶卻是實實在在的,而且是如此之深刻,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幫家夥到底是什麼人,他們的出現一定有什麼暗示,夏城記得自己曾經被一夥暴徒追殺過,但那也就是二十來個人,他一直相信事物之間是有關聯的,即便是夢境都和過去和未來的某些現實的事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不過這種聯係很難找到,和高學力教授的交流讓他加深了這一認識。夏城很想跟她取得聯係,但根本連不上,這讓夏城感到頗為惱火。他用力踹了車門一腳,淒厲的警報聲在曠野裏響起,顯得特別刺耳。
二人拋棄了沒油的跑車,如同拋棄了一具駱駝的屍體。他們沿著公路向前走,邊走邊啃壓縮食物。
天上連一顆星都看不見,兩人沒說一句話,肩並肩走著,夏城感到身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長柄太陽能手電筒再次派上了大用場,他們就指著這玩意照路,說不定還能防野獸。
路邊出現越來越多的廣告牌,上麵印著巨大的明星頭像以及月球、星空的背景,每塊上麵都有說明文字:
太空旅行不是夢
嫦娥奔月計劃
月球十五日遊
……
這是怎麼回事?現實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前方的路牌顯示:距震中紀念館4公裏。
夏城的心髒一陣狂跳,目的地就快到了。
他們沿著彎道又進入一片山區,兩人在崇山峻嶺間盤旋了許久。
直到天邊露出一線曙光,他們來到了被群山圍困的震中紀念館。
太陽還沒升起之前,天空藍得出奇,靜得隻聽見風聲。周圍的群山上光禿禿的,土質很像他們經過的沙漠;紀念館是一片麵積很大的藍白色相間建築,並不高,但在褐色的山地中顯得格外醒目,就像是沙漠中的一片蔚藍色的大海。
前方一塊電子通告欄顯示:因故封館,開館日期另行通知。
在大門入口處,有一排參觀者的巨幅海報,上麵有頭顱低垂的黑衣老人,也有一臉茫然的小孩......夏城來到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麵前,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側麵像。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她戴了一頂灰色的八角帽,夏城在古代的電影裏見過這種帽子,那是流行於古代革命者中的一種標誌性裝飾,她的上身穿了一身黑色的皮夾克,長發披肩,她的鼻梁不高不低,睫毛長長,雙眼微閉——太美了!她的側麵很像小麗,但她有一種深沉的氣質,那是一種鎮服野獸的力量。肖像下是她的電子留言:我無法做到漠視別人的苦難,我無法直視長長的死亡名單。
夏城看到後麵的署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鯖魚小姐”——莫非這又是一場夢?很顯然,她麵對死亡名單時的表情,被紀念館的攝影師捕捉到了,也許是因為她長相實在是太出眾了的緣故。夏城湊近那幅頭像再仔細看了看,從用光的隨意來看,這張照片肯定是被人偷拍的,更令人氣憤的是還被展覽館方麵掛出來用於宣傳,這幫人打著國難的旗號為所欲為,受害者還不好說什麼——這是侵犯公民的肖像權,太缺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