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站在客車中間的門口,他已遠遠看見發出藍光的“騩山鎮”三個大字。
他現在再不敢東張西望了,車門一開他就跳下了車,老巫婆緊隨其後。
這裏怎麼這麼冷!夏城覺得自己突然來到了冬天。
“山裏就是這麼冷!”巫婆仿佛會讀心術。
“老太太,”夏城忍不住問道,“您是怎麼找到我的?”
“因為我知道你之前走了冤枉路,所以我在半道下車等你。”
“可您怎麼知道我坐的是哪班車?”
“我可以成為任何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
“別忘了我也有少女時代。”
“啥?莫非那女孩就是……”夏城大驚失色道。
老巫婆嘿嘿一笑,她轉過身,給他看後背上的字:天真少女不是真的天真,而是真的單純。
夏城嚇得冷汗直冒。
這不是幻城,這是鬼城!
“時候不早了,”老巫婆道,“我們先安頓下來,稍事休息,明日再去拜訪你那人。”
“先落實了地點,再住店不遲。”但夏城心急如焚,哪睡得著。
“他家住哪?”老巫婆沒好氣道。
夏城從衣兜掏出紙條,遞給巫婆。
老巫婆雙手展開紙條,看了一眼,輕鬆道:“好在離這不遠。”
夏城和巫婆經過一個早已收檔的菜市場,慘白的路燈下,是一地破敗、枯黃的菜葉子,夏城氣中彌漫著腐爛蔬菜的臭味和濃濃的魚腥味。
二人走到菜市場的出口處,迎麵來了一個行色匆匆的婦人,戴一塊紅色的頭巾,看不清麵目,夏城注意到她懷裏抱著的一個未滿月的嬰兒,那嬰兒光身子,小臉兒凍得發紫。
“你看見沒有?”夏城忍不住問道。
“你說啥?”巫婆側頭看著夏城,不解道。
“剛剛走過的那個婦女。”
“怎麼啦?”
“抱著一個嬰兒。”
“沒看見。”
“那孩子沒穿衣服,全身凍得青紫。”
“奇怪,我怎麼沒看到!”
老巫婆一臉褶子,看不出她是否在說謊。
“看來你的道行比我還深!”巫婆道。
“不可能,”夏城感到很驚訝,“我們剛剛經過的是一個菜市場,對不對?”
“對啊。”
“空無一人,對不對?”
“對啊!”
“那就不對了,走過一大活人,你怎麼會看不到呢?”
“我確實沒看到。”巫婆道。
老巫婆帶夏城進入一個小巷,來到一棟三層別墅下,巫婆按了一下鐵門邊的門鈴,不多一會就有人開門。
開門的是一個精神矍鑠的幹瘦老人,蓄了滿臉的長胡須:“在下孫行者,不知二位……”他的嗓音洪亮。
夏城說明來意,又給他看了孫公正的字條。
“是我兒子的字跡。”孫行者馬上邀請二人入內。
進屋後,夏城認出來此人正是警方追捕的幕後黑手,他是黑社會中教父級的人物。
“真有緣啊!”孫行者道,“你們若不嫌棄,可住我家裏,明天一早我開車送你們去拜孫悟空之墓。”
“如此甚好!”老巫婆撫掌道。
孫行者顯然沒有看出自己的身份,這讓夏城稍稍放下心來。
孫行者把二人領上二樓,這裏有兩間臥室。
“我要先給你們說明一下這裏情況,雖然鎮上常年怪事不斷,但我這棟別墅其他房間沒有任何問題,隻是二樓的廁所鬧鬼,七年前,天花板上的排氣扇壞了,大冬天,成群的蒼蠅從天花板的排氣孔裏飛下來,夏天,多足小蟲子組隊從上麵掉下來。九盞頂燈一盞接一盞壞掉,最後全壞了。我後來在廁所的另一個位置安了一盞新燈座,是完全不同的線路,但三年後的一天,頂燈突然亮了三盞,過了幾個月又壞了,排氣扇十年前就壞了,但昨天排氣扇開關莫名其妙地打開了,排氣扇工作正常,他自己修複了自己。”
“小事,小事。”巫婆道。
“你們如果害怕,可以到樓下客廳上廁所。”孫行者說完便上樓了。
夏城注意到牆角的一個大鐵籠子裏關了兩隻大鸚鵡,有一隻鸚鵡長得特別漂亮,她的羽毛雪白,頭頂上有一縷明黃色的冠毛,眼影是藍色的。她和另一隻羽毛稀疏的同伴住在一起,她同伴倒掛在鐵籠子的高處,正在吃碗裏的食物。漂亮那隻鸚鵡看見了夏城,徑直朝他走來,目光一直也沒有離開他,他往哪邊走,她就跟著他朝哪邊走,他蹲了下來,她也站住,歪著頭打量著他。夏城對她說:“你好。”當他說第二遍時,那隻鸚鵡清清楚楚地說了一聲“你好”,聲音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溫柔動聽。夏城把食指伸進籠眼給她撓癢癢,那隻鸚鵡竟然低下了頭,任他觸摸。夏城離開的時候,那隻鸚鵡沿著籠子的網眼往上爬,夏城對她揮了揮手,輕聲道:“再見。”她的喉嚨裏咕嚕了一聲:“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