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能處決戰俘,這是違法的。”夏城聽見右邊有人低聲道。
他側過臉仔細打量站在自己右邊那個出聲的家夥——竟然是孫行者,看來他沒死!
“你,”那女的來到夏城的麵前,他認出了她的雙眼——是小麗!不,是雨雪霏。
夏城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這人是我捕的。”雨雪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麵無表情道,。
這隻是一場夢而已!夏城拚命地說服自己。
“我就是法。”這大概能算作是她給所有戰俘的回答吧。
“你,也斃了。”
這肯定是夢!夏城已暗暗確信。
“你,斃了。”
孫行者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在他的屁股下麵,有一灘液體在慢慢擴散,夏城很快就聞到了一股尿味。兩個背槍的士兵上去把他架了起來。
“這傻逼真你媽沉!”一當兵的低聲道。
“你,鑒於未成年,鞭刑,送監。”最後一個也判了,那是個中學生模樣的孩子。
夏城的大腦一陣轟鳴,心跳突然加劇,周圍一切變得模糊。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他心裏突然冒出十萬個不甘,反正是夢,夢中人是不會真死的,但同時,他的求生欲卻更強烈了。
他的手心灼熱,開始冒汗,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擔心演砸了。
夏城突然扯起嗓子高喊道:“我……我有偏頭痛!”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雨雪霏盯著夏城,有那麼兩三秒的時間。
“這人留下。”
大廳裏就隻剩下夏城和雨雪霏了。
夏城戴著手銬站著,她隨手拖來一把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她靜靜地注視著夏城,四周靜得能聽見他倆的呼吸聲,室外傳來一陣陣槍聲,一聲聲慘叫。雨雪霏用手指撣了撣自己黑色長筒靴上的灰塵,看得出來,幹掉這些人之後她的心情大好。
“說吧,你為什麼要加入叛軍?”
“我沒有。”
“還不承認?要不要看看我們衛星給你拍的照片。”
“那人可能跟我長得有點像吧。”
“你不僅很早就加入叛軍,而且還非法登月。”
“您認錯人了。”
“第二監獄的暴動也有你的份,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跟蹤你。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你們已經被人民從這裏抹去,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真不是我。”夏城繼續負隅頑抗。
他話音剛落,雨雪霏突然跳起來,倏地立在他麵前,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頂在他脖子上。夏城能感到刀刃的冰冷和鋒利,能看見她白皙細長的脖項上有一顆黑痣,在她白玉一樣光潔的臉上,有一雙大眼睛和一個小巧的鼻子。她的眼睛盯著夏城的眼睛,鼻尖對鼻尖,她精致秀美的五官就像一件藝術品。他們就這麼互相望著,喘氣著,她口裏呼出香噴噴的熱氣,暖暖地掃在夏城的臉上,令他如沐春風,那是桂花的香味。
夏城在等著這場夢結束,但到現在還看不到任何快要結束的跡象。
“不如幹脆就繼續演下去吧!”夏城心想,“反正夢裏的人是不會真死的。”
這麼想著,他心裏一下子就不再害怕了。
“好吧,我認罪。”
“早這樣多好。”
“我跟您無仇無怨。”
“你很不走運,”她收起了匕首,回到座位上去,“你已經影響到我們了。”
“我們!”夏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算你走運,我本打算在藍河酒店幹掉你的。”
“你……你真是小麗!”夏城又想不明白了,他開始試圖迅速理清自己的思路,他的腦子又開始飛速轉動起來,他現在急切地想弄清楚:之前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在超市裏的肯定是小麗,因為有他的哥哥為證。那麼在酒店前台和在房間裏的會是同一個人嗎?
“我很想知道,您是在客房裏幫我逃生的那位嗎?”夏城忍不住問道,“還是在前台的接待員,或者兩者都是你?”
“你不用知道那麼多。”雨雪霏一臉不耐煩道,“小麗不過是一道幻影。”
夏城現在感到自己從巔峰落到低穀,再落到深淵,他的腦子繼續飛速轉動,這回應該是水黽劃過水麵速度的一萬倍。在經過綜合分析之前積累分類的信息,再一次重組後,他堅信:坐在他麵前的這位年輕姑娘就是“鯖魚小姐”,因為隻有她才有可能符合她接近神的種種特質。為此,他感到後悔不迭:之前怎麼就沒往這方麵去想呢?但這一證據鏈中,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缺陷,也是最關鍵的一個缺陷,同一個人身上有自相矛盾的兩重屬性。也就是說,在所有證據、推理中,唯一值得懷疑或者說站不腳的地方,是在一個人身上出現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價值觀,一個是反叛者,一個是保皇派。她們都用堅定的行動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