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跟超市老板實在是無話可說了。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牆角堆著幾大摞木質畫框。
超市老板道:“以前這屋的主人是畫‘行畫’的。你知道‘行畫’嗎?就是那種臨摹世界名畫的買賣,很多工匠一起加工,每個畫匠負責一個環節。”
“現在那些畫都去哪了?”
“都被我們當柴火燒了。”他輕輕鬆鬆道。
“這屋的主人呢?”
“早到南邊去了。”
我感覺這幾天就像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突然間困得不行,偏頭痛又犯了,我為什麼會想到“又”?
“我先回去睡了。”我對超市老板說。
“你等一下,我給你個手電筒。”超市老板道。
趁他去拿手電筒的功夫,我跟珍兒和白醫生道了晚安。
“不擠一擠嗎?”白醫生問我。
“那邊很寬敞。”我了解他的心思,不想壞了他倆的好事。
我回到住處,乘警已經喊聲震天,他很明事理地讓出了一半的床位,自己擠到靠牆的一側。
我把枕頭拿到另一頭,聞著令人作嘔的腳臭,還是沉沉地睡著了。
一覺醒來,乘警已不知去向。剛起床就聽見了敲門聲,珍兒送來了一桶泡好的方便麵。
她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吃完麵條,這期間,我很想對她說我們真的很不合適。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決定出門走走,了解一下這個地方。
“你還記得我們來時走過的那條小河嗎?”
“記得啊。”珍兒道。
“我們去那走走。”
他很高興地答應了。
走到村邊我聽見了嘩嘩的流水聲,我還記得之前走過的那條河已經幹涸,這應該是另外一條河。
走近一看,是一條淺淺的小溪,兩岸都是翠綠的荒山,沒有路。
我脫下鞋襪,放在河岸邊,我打算溯遊而上,看看能發現點什麼有用的東西。
“我已經愛上你,渴望和你在一起……”我聽見珍兒輕輕哼唱著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歌。
我在溪邊坐下,把雙腿伸進水中,水並不冷,大概跟藍星變暖有關。珍兒也捧起溪水洗臉。
這時我發現在我右手邊的石縫中露出半個硬幣一樣的東西,我用手指撥了兩下,毫無動靜,嵌得很牢。我再仔細看了看,沒有方孔,肯定不是古代的銅錢,應該是機器的某個部件。
“我想要這個東西。”不知什麼時候,珍兒已經來到我身後,她臉上的冰涼的水滴不斷滴在我的脖子上。
我隻得起身搬起一塊大石頭,使勁地砸夾住這個部件的那塊岩石,然後用一根小竹棍撬那個部件,如此往複數次,終於取出了這個玩意。
我用手指拂去這個圓形的金屬片上的淡藍色銅鏽,拿到眼前一看,隻見金屬片上麵印著大清銅幣的字樣,正中間是一個“川”字。
“好奇怪的銅錢!”珍兒從我手上拿走這枚古幣。
我也沒見這樣的銅錢,這是一枚有故事的銅幣,隻有它自己才知道自己經曆過什麼。
“我們到源頭去看看。”我對珍兒說。
“我太累了,不去了,”珍兒坐在一塊大鵝卵石上低聲道,“我在這等你。”
“也好,你坐這,不要離開。”
我一個人踩著淺淺的溪水往上遊走,在這條小溪裏兩岸都是以前發洪水時衝倒的小樹和竹子,幾乎看不到人類留下的東西,偶爾見到一些破碎的塑料薄膜殘片。
走了一會,小溪兩岸出現了兩麵麵褐色條石砌的橋墩,看條石結合部嚴絲合縫的工藝,應該是古代用糯米混合石灰粉的工藝。我注意到對麵也有一堵殘存部分更小的破損橋墩,橋墩頂端長滿了箭竹,看橋墩的結構可以斷定這是一座能夠載重馬車的大橋,當時應該是一座連接古道的公路橋,但現在再看兩邊,都是草木叢生的山包,連腳都插不進去,看不出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
文明的發展軌跡並不是注定會越來越好,人類活動的聚集點並不是注定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壯大,最後成為縣,成為城市,有些繁華的街市就像這樣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一想到若幹年後,人們也會看到我們留下的遺跡,我就感到心慌。一陣微涼的吹過,悲從中來,甚是淒涼。
我繼續往上走,前麵出現越來越多巨石,有的足有一棟別墅那麼大,是被泥石流是從山上衝下來的,沒走多遠,我在巨石陣中,看到一個很深的洄水區,這裏的溪水碧綠,一些小魚在其間倏忽遊動,我忍不住駐足觀望。
轉過兩個彎後,河中怪石嶙峋,艱難地翻過幾塊巨石,沿途兩岸有許多被洪水衝倒的大樹。露出了鮮紅的土壤,泥石流阻塞了河道,在河邊有一叢楠竹,竹節處長滿了青苔和寄生植物,看來這裏真沒有人煙,但一棵毛竹上綁了一張塑料片,上麵印著一個大紅箭頭,還有微信的二維碼。
箭頭指向一條不清晰的林間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