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皎皎如霜,整座鹿城籠罩著一片清光,又有滿城燈海與月色交相輝映,亮如白晝。
南柚拎起酒壺,壺嘴傾斜,一束桃紅流光注入瓷白的盞中,漣漪蕩開,清甜的香氣在空氣裏漫開。
南柚端起酒盞,捧到薑燃跟前:“這是石榴酒,有生津化食、健脾益胃之用,我知你酒量不佳,你少許飲兩口,莫要貪杯,到頭來自己難受。”
南柚的手指托著杯底,比杯子更白的,是她凝脂般的膚色。
薑燃接過酒盞。
坐在對麵的應長歡看著二人,眼神發呆。
寒珠和載素也是差點嗆了一口。
是公主醉了,還是他們醉了?
薑燃極其給麵子地飲下盞中酒液。他的唇經這些日子調養,從略顯蒼白漸漸煥發出紅潤,如今沾上酒液,愈發透出殷紅色澤。
南柚眉開眼笑:“石榴有百子團圓之意,阿燃,這是我特意為你討來的好兆頭。”
清冽的月色裝點她的眉眼,她笑起來時,霞明玉映,是這滿目銀光裏最驚豔的一抹色彩,總是不自覺牽引著薑燃的目光。
——連薑燃自己都沒發覺。
薑燃輕輕“嗯”了一聲。盡管他覺得這百子團圓的寓意有些奇怪。
南柚愈發高興,給他夾了許多菜。
店小二過來給大家斟酒:“這些菜可還合幾位客官的口味?”
南柚隨口誇上兩句,給了他一兩銀子打賞,又摸出十兩銀子,托在掌心:“我有些事想向你打聽,要是說得好,這個就歸你了。”
店小二雙眼發亮,探手欲摸銀子,南柚合起手掌,店小二殷勤道:“姑娘盡管問,我在這裏幹了十年,這鹿城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那好,我問你,你可認識一名叫做千笙的女子?”
店小二臉色立時變了,驚慌四顧,壓低聲音道:“哎呦,姑娘,千萬別再提,這個名字是鹿城的禁忌,城主下令,誰若提起,一律處死。”
南柚好奇:“為何不能提?鹿城主難不成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
“可不是嘛。幾位都是外地來的,不知道個中緣故。”
“快與我說說。”
店小二猶豫。
南柚從荷包裏掏出兩張百兩的銀票:“這個數,怎麼樣?”
店小二沒掙過這麼多的錢,眼睛都給看直了,咬咬牙,小聲說道:“此事還要從鹿家的滅門慘案說起,十年前,那鹿家得罪狐妖,被狐妖屠了滿門,統共就剩下鹿城主這麼個遺孤,為千笙姑娘所救。千笙姑娘收鹿城主為徒,傾心教養七年,鹿城主是打心底裏敬重這位師尊,親自為她打造洞府,搜羅天下靈藥供她修煉,哪知、哪知她竟然是隻三尾靈狐,與屠了鹿家滿門的男狐狸精同出修羅宗門下。”
三尾靈狐,與狐王晚晚說的對上了。
南柚追問:“後來怎麼樣?”
“鹿城主原本不信,與千笙姑娘共飲時,在她的酒裏下了能讓妖物顯形的藥,那千笙姑娘酣醉之際,果真露出狐耳。一心敬愛的師尊,朝夕之間變作自己的仇人,鹿城主哪裏接受得了,當即便按照原定計劃,圍剿三尾靈狐的洞府。那一戰鬥得天昏地暗,鹿城主所學,都是千笙姑娘所教,師徒二人兩敗俱傷,有人親眼所見,鹿城主渾身是血,昏倒在城主府的門口,被祝嫣小姐扶了回去。”
“千笙呢?她死了?”
店小二搖搖頭:“那一夜後,再沒人看到過她。有人說她死了,有人說她贏了,已經離開鹿城,還有人說,她敗了,被鹿城主所擒,囚在城主府,日夜受著折磨,償還欠下的血債。這些都是道聽途說,是死是活,誰說得清。”
南柚把銀子銀票都給了店小二。
街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南柚所坐的位置,剛好將街景盡收眼底。人群四竄逃開,兵荒馬亂中,一名婦人站在路中央,淒厲哭喊著:“快來人啊,我的孩子被搶了!”
搶她孩子的是個黑影,她原本買了盞小燈,哄三歲幼兒開心,無端刮來一陣怪風,懷中小兒就不見了蹤影。
再看那搶走孩童的黑影,頭頂兩隻鼠耳,尾椎一條細長尾巴,腳底生風,在屋頂上疾步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