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下山,在地裏勞作了一天的男人‘女’人終於有喘一口氣的機會。
扛鋤頭路過老肖家的都多看了兩眼,前些天老肖那頭發都不見一星黑的老母一聲不吭地栽在地裏,肖家那早走的老大的‘女’娃子都從省城回來了,肯定有戲看。
可那院‘門’閉著,愣是看不見裏邊在唱著哪出。
還用猜,老肖的婆娘準是天天往裏唱大戲來著,婆娘們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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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你伯娘我心毒,你看哪家做六月十月不是全家老嫩都下地的,再說嘛……”陳來娣拿著牙簽挑著牙‘洞’的豆碎子,冷眼看著自己那黑瘦的侄‘女’在‘床’邊忙活,心裏一股子氣就冒了上來,“咱家要不是買不起收割機,也犯不著朝土背天地瞎幹。”
屋子裏的人都聽出了話裏的刺兒是朝著肖妍放的,可誰都沒敢出聲喊停,誰不知道這陳來娣是村裏出了名的潑辣,惹著她跟自己犯傻往坑裏跳一個樣。
站‘床’邊的肖誌成瞪了自己婆娘一眼,陳來娣不幹了:“我這說的實話呢!要不是這些年養著這麼個賠錢貨,咱家能這麼困難不?也不看看這都什麼年代了!人家收割機‘插’秧機開得那叫一快活,再看看咱家!你弟弟兩口子倒好,一人一瓶敵敵畏就升了天,留了個累贅給咱們……”
“少說一句怎麼了你!”肖誌成煩躁地吼了一噪子,“躺‘床’上的是我親媽!那是你親侄‘女’!”平時在家裏他很少說話,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婆娘這嘴賤,就是他不願意吵得太難看讓別人笑話,誰家過日子不是忍著就著就過了的,他也就不多說。
早年自己弟弟和弟媳就為了過個好日子,東拚西湊地借了一大筆錢做生意,結果賠了,想不開就往飯菜裏摻農‘藥’,打算帶著可憐的侄‘女’一起歸天,還狠心地一人灌了一瓶,要不是侄‘女’吃得不多,也救不回了。這些年侄‘女’也沒閑著,上大學前自己家裏的家務大部分都是她做的,六月十月也跟著下地,上了大學也出息,拿獎學金‘交’的學費,聽說還自己在外麵找活兒,給人當家教,賺的錢剩下一丁點兒當生活費,其餘的都拿來應付債主了,結了婚更是婆家和自家一起照顧著,愣是這樣還不滿自己家婆娘意,他想想就覺著自己窩囊。
可他也被弟弟的那樁子事‘弄’怕了,不敢做生意,隻得安安份份地守著家裏的幾畝地。
把肖家老婆子背回來的二狗不好意思圍觀人家兩口子吵架,打了聲招呼就趕緊脫了身。
陳來娣被丈夫這麼一吼,翻了個白眼也就不再作聲,專心拿牙簽挑牙‘洞’,終於把豆碎子叉了出來,頓時那叫一舒暢,把牙簽塞回嘴裏一含,就著那挑出來的豆碎子又嚼了起來,那啥,炸豆子就是香。
老實的肖誌成看著快熬‘成’人幹的侄‘女’,心裏覺著對不起自己早走的弟弟,就勸著說:“丫頭,你去歇會兒,‘奶’‘奶’這兒有大伯看著。”
肖妍挽了挽耳邊的頭發,看著還閉著眼一臉蒼白的‘奶’‘奶’,搖了搖頭:“大伯,我不累,要不你們先歇著吧,你還沒吃飯呢,先去吃飯,不用管我。”
陳來娣也走過來拉丈夫:“誌成快去,白粥放涼快了,配著炸豆子可香著!”
肖誌成甩開陳來娣的手:“邊兒去!”
陳來娣見丈夫這個樣子也懶得呆在這裏裝樣子,邊碎著嘴就出了‘門’:“醫院也去了降壓‘藥’也吃了,不就是曬的麼,醫生都沒了回家休養休養得了,急啥呢急!”
肖妍把大伯推出‘門’去:“大伯你去歇歇吧,我這過幾天就得走了,到時有你忙活的,這會子就讓我來吧。”
肖誌成看著懂事的侄‘女’,紅著眼就出了西屋。
肖妍心裏升起一股無力感,要不是自己還沒那個能力,她真想把‘奶’‘奶’接到省城裏去,而不是呆在這個地方受苦,可一想到自己那挑剔勢利的婆婆和任‘性’驕縱的小姑子,想到丈夫夾在自己和母親之間左右為難,她就不想再讓家裏天天吵吵鬧鬧地讓正在事業拚搏期的丈夫鬧心,能忍就忍,忍不了還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