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新君在新學設立之初自各州召入長安的官家子女不止雲玨和趙程謹,亦是借此事顯示各州對新政的支持。
然而,最後順利來到長安的卻沒幾個,不是被家中忽至的喪事絆住,便是生了不知名的疾病。
傳信來的話裏到也沒說拒絕,隻是懇請新君能多寬限一陣。
對此,新君也隻能準許。
這當中,唯有雲趙兩家子女如期來到長安。
論理,若是為了支持新政,各州大吏派遣一個子女來即可,然雲趙兩家同在隴西,一次就送了兩個,旁人問及,也隻當是聖恩隆重,對這兩姓格外看重。
可雲玨入學後的舉措乃至於她剛才的言行,都無端顯出幾分矛盾。
若雲趙兩家知道自己是為支持新政才派遣之女來,理當耳提麵命讓他二人刻苦用功。
誰想,這二人一入長安,一個借著水土不服足不出戶,一個龍精虎猛玲瓏聰慧卻對課業敷衍了事。
此外,聖人再看重雲趙兩家,他們入長安後得到的賞賜和關懷已經足夠。
單說鎮遠將軍府的地段是長公主一早看上的,奈何新君遲遲不應,最後倒是給了他二人落腳便可見一斑。
雲玨這一鬧,雖然恰和聖人心意,但在此之前,她著實稱不上是勤奮努力的料子。
聖人賜下府邸後,還派了宮中奴仆到府伺候,僅憑這一點,尹敘相信聖人不會不清楚他姐弟二人平日是何種做派。
種種情況加在一起,便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聖人隻要這二人留在長安,隻要他們好好呆在這裏,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談及雲趙兩家,迅速關聯的無非是數年前的平介之戰。
而先帝駕崩,先太子登基後傷重不治,直至新君登位,幾代更替,都揉在這短短數年裏。
此前十數年,尹敘活在安穩之中,憑著錦上添花的才氣頗負盛名。
直至眼見亂世突至,他終於意識到才名在刀劍相向的戰場顯得多麼無力又無用。
後戰亂平複,新君登基,他才從過往的安逸人生中脫離出來,開始著重實務,總算有所精進,有些事,他也是這兩年才略有了解。
難道讓雲玨來長安,背後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用意?
正想著,誘人的飯食香靠了過來,尹敘眼一動,就見雲玨舉著一份剛包好的籠餅夾肉遞到了他嘴邊,笑著說:“你是在想要不要吃嗎?不用想了,我幫你決定,嚐嚐吧,可好吃了!”
尹敘的目光凝聚在眼前之物上,鬼使神差的,他沒有再拒絕,而是伸手接過。
雲玨高興地提示他:“要一口咬下去,咬到肉和菜!”
尹敘如她所指示,放開咬了一口,齒鋒咬過酸辣蘿卜時,果然發出了一樣的嘎嘣脆聲,咀嚼兩下後,他生生一愣,看向手中的食物。
下一刻,緩緩地咀嚼開始加速,又似不夠,他又咬了一口。
籠餅勁道打底,醬肉軟爛增鮮,蘿卜脆爽解膩,神秘的醬汁與不同的口感揉在一起,使得味道都層層遞進,讓人食指大動,胃口大開。
尹敘也是山珍海味養大的,自然嚐的出這道醬肉是經過多重工序才烹製出的美味,就連一道普通的醃蘿卜,滋味也層出不窮,醬汁更是非同一般的好吃。
這份飯食瞧著簡單,內裏有多複雜細膩,隻有吃的人和做的人知道。
“好吃嗎?”雲玨看著他,期待的問。
尹敘笑了一下,點評道:“不錯,倒是與你很像。”
“什麼?”雲玨沒懂,她怎麼就和吃的很像了?
尹敘眼簾輕垂,看一眼手中剩的最後一口,抬手送進嘴裏:“不可貌相。”
雲玨以為尹敘是要誇她,事實上他的確是在誇她,可當她看向手裏醬汁流了一手、內陷也被咬的歪七扭八的食物,小臉一垮。
我在你眼裏,原來這麼不堪?
尹敘見她如此神情便知她想歪了,他張口想要解釋,可話到了嘴邊,溢出的卻是一道輕笑。
雲玨倏地抬頭,眼裏的委屈都要溢出來了。
尹敘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與她對視頗為尷尬,所以他選擇別開臉繼續笑。
雲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