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了約莫一個月,隻有穿衣脫衣時才給她解開。薑姮日益乖順寡言,榻上也不怎麼會反抗了,梁瀟才給她解開。
兩人四目相對,沉默對峙,梁瀟也不硬扯,隻冰冰涼涼看著薑姮。
無聲的震懾,不需言語的威逼。
薑姮隻覺氣血翻騰,恨意和屈辱如熱浪騰霧上湧,不斷碰撞軀殼,幾乎要破殼而出裹挾著她跳上去和梁瀟同歸於盡。
可是不行。
薑姮低垂下眉眼,睫毛輕覆,朦朦朧朧遮住了眼底僅存的一簇光,默默地把手伸了出來。
“哢噠”一聲,銅環扣住腕。
鎖鏈極長,如果忽略聲響,其實不怎麼影響生活。唯有脫衣時不方便,梁瀟沒什麼耐心,幹脆撕開,隨手扔在床邊。
折騰了大半日,天色本來就不早,到寢閣裏的聲響漸漸熄下去時,已是沉暮深降,月華滿天。
梁瀟慣會用軟刀子割剮人,朝堂上對政敵,沙場上對賊寇,有時一刀致命他反倒覺得無趣,他喜歡細致柔緩地折磨人,像廊廡下繡娘手裏的薄絹,千萬針鑿,絲絮織撚得薄如細煙,卻就是不破。
嬌花開在雪膩膩的凝脂細膚間,最是豔魅動人,撩撥心腸。
薑姮倒在床上,淩亂青絲旖旎垂散於枕間,臉頰酡紅,眼皮半耷,連呼吸都是疼的。
梁瀟係好寢衣,回來摸了摸她的臉,問:“你同墨辭都說了些什麼?”
薑姮不語。
梁瀟愈加溫柔:“你若累了就歇著,我不問你,我去問墨辭。”
說罷,他起身要走,卻覺身後一道綿力拉扯,回頭一看,薑姮捏住了他的寢衣角,手指無力地勾顫,近乎哀求道:“不要。”
梁瀟坐回來,好脾氣地道:“好,我不問他,你來說。”
薑姮閉上眼:“我想讓哥哥帶我走。”事已至此,唯有她把一切都攬過來。
梁瀟“哦”了一聲,清淺笑意下藏著浮冰,偏語調輕緩:“然後呢?”
“哥哥說這是不可能的,他和謝夫子用盡全部心思,也隻能見我一麵。”她力氣耗盡,身上痛得厲害,每說一句話都艱難,中間要停頓許久。
梁瀟道:“你們失蹤了一個時辰,除去路上的時間,就說了這麼點話?”
“剩下的時間是我在說。”
“說什麼?”
“告訴哥哥我這些年過的什麼日子。”
梁瀟側麵看她,眼尾柔膩泛紅,柔聲問:“你過的是什麼日子?”
薑姮抿唇,聲音綿綿弱弱:“辰景哥哥,我好疼。”
梁瀟目光陰沉睇著她,不理會她拙劣的詭計:“說說你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就給你上藥。”
薑姮囁嚅:“好疼,我難受。”她無措地抬手想摸自己的身體,忘記戴著鐐銬,那麼一點點力竟都扛不起,纖細的腕子重又跌回床褥。
梁瀟眯眼看她,看不出她是真疼成這個樣子還是裝的,想岔開話題。看了一陣兒,終究還是起身熟練地去床邊的屜櫃裏翻藥膏。
藥膏塗抹到一半,上麵傳來細弱的啜泣聲,她將頭偏到軟枕裏,哭得雙肩一聳一聳。
梁瀟不理她,收回視線繼續上藥。
這樣哭了一炷香,薑姮大約是累了,歪著腦袋稀裏糊塗睡過去,梁瀟將盛藥的小瓷瓶放回屜櫃,回來看她,見那濃密卷翹的睫毛上濕漉漉沾著淚水,眼皮紅腫,腮下還有未褪盡的殘餘脂粉。
他想抱她去沐浴,又怕半途她醒過來繼續哭,便喚進棣棠和籮葉。
棣棠先前是不準進寢閣的,隻有梁瀟開口,她才能進來。
二女一眼見到薑姮腕上的鐐銬,神色大變,卻終究訥訥不敢言語,屈膝恭送梁瀟離去,才心疼地飛奔到床邊去看薑姮。
子時,夜已過半。
梁瀟沐浴後換了身天水碧的家常緞袍,拐去自己幼時住過的偏院,黑漆漆的,卻有二十幾個暗衛駐守,見梁瀟過來,為首的進屋扭動書櫃後的機關,兩麵牆簌簌後移,閃出一條暗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