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章(2更)(1 / 3)

薑姮心底一片沉寂, 毫無波瀾。

她甚至連話都不想說,雙手交疊合於身上,安靜躺著, 猶如在夢鄉中。

梁瀟猶自在黑夜中悵惘嗟歎。

“可是我愛你,姮姮,這輩子活到如今, 我唯一愛過的人就是你, 我放不開手。”

薑姮實在不想聽他說這些廢話,裝作夢中囈語翻個身將胳膊搭在他的身上。梁瀟果然閉嘴,展開臂膀將她攏入懷中,挪動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裹緊棉被入睡。

第二天清晨, 梁瀟早早地把薑姮叫起來。

在西郊別館住了這麼久,通常都是梁瀟一早起來,悄悄地出寢閣梳洗更衣,去前院理政務。

而薑姮在榻上賴一會兒再起。

今日,梁瀟卻推遲了半個時辰起身。

他拉著睡眼惺忪的薑姮, 於她耳畔道:“今日我要宴請自金陵來的朝臣, 崔元熙把崔蘭若也帶來了,你去陪這小丫頭玩玩。”

梁瀟是頂看不上崔蘭若的, 但薑姮近來除見家人總把自己鎖在寢閣裏, 本來是想借著給顧時安娶妻的契機讓她多交往世家貴眷,結果因為出了晉香雪那麼檔子事, 又隻能作罷。

他很擔心目前薑姮的狀態, 雖然看上去無事,該笑時笑,該說話時說話, 但總像是披了層虛假的人皮,消耗著稀薄的生氣,隨時會崩壞似的。

他想讓她出去見見人。

薑姮對崔蘭若的印象比崔元熙還要淺,隻記得是個美貌靈動的小姑娘,唇齒利落,還有些小脾氣。

侍女從梁瀟手中接過薑姮,為她換好華服,再把她扶到妝台前,為她暈妝梳髻。

三五隻白皙玉手穿梭於墨發間,很快綰成發髻,簪上珠珀。

這個時間,梁瀟已經換好衣裳束好發。

烏黑的發束在五梁冠中,深赭色紫皂緣長袍,將大幅麒麟祥雲刺繡在肩背,束白鞓帶,腰間插笏,腳穿烏氈靴。

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抖擻,俊容含笑,正饒有興致地站在薑姮身後,欣賞銅鏡中她的容顏。

薑姮看他這樣子,好像已經忘了昨夜的事,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們還是相敬如賓、恩恩愛愛的靖穆王和王妃。

她做不到與他眉目傳情,隻能假裝困倦,半闔上眼,小憩養神。

今日,薑家人提出要去祭拜薑王妃和許太夫人。

薑姮原先就打算隨便找個理由不與他們去,梁瀟也不想她去。她實在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怕她與家人接觸太多,露出來太多,最終薑照會起疑心。

所以,宴請崔元熙和崔蘭若是現成的借口。

兩人用過膳,侍女端上來了一碗避子湯藥。

薑姮二話不說端過來就喝。

湯藥正滾燙,瓷碗上繚繞著白茫茫的霧氣,將麵容映照得些微模糊。

薑姮啜飲了幾口,不經意抬頭,看見梁瀟在盯著自己看,秀眸間藏著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兩人目光相撞,梁瀟極溫柔地衝她一笑。

如和煦春風,能融化酷冷堅冰。

薑姮倏然覺得沒意思,連敷衍都懶得做,泄憤似的抬起瓷碗,將滾燙的藥悉數仰倒進嘴裏。

燙得舌尖都發麻,根本嚐不出苦味。

梁瀟慌忙快步過來,捏住她的手腕,慍道:“你幹什麼?”

薑姮甩開他的手,殘留藥渣的瓷碗也跟著甩了出去,一聲脆響,碎裂成數瓣。

寢閣中霎時寂靜,侍女們皆低眉斂目退出去。

薑姮眉目清冽,冷聲道:“藥太苦了,我心情不好。”

梁瀟凝睇她,沒說什麼,隻是默默伸出手,擦掉她嘴邊殘餘的藥漬。

他的指腹留有薄繭,在那細膩柔潤的肌膚上反複摩挲,顯得耐心而細致,留下酥酥的癢意。

薑姮渾身豎起的尖刺在這樣無聲的揉摸安撫中緩緩軟下,她的神情變得迷茫,抬眸看梁瀟,呢喃:“放了我吧。”

梁瀟的動作微滯,幽邃麵上劃過什麼,很快消弭於影,他微笑地低頭:“姮姮,你剛才說什麼?”

薑姮的雙目宛如兩潭死水,如蒙淡靄逐漸失去光亮,她不再看梁瀟,垂下睫羽,任他給自己擦完嘴後,又若無其事地去扶正她鬢邊斜歪的珠釵。

梁瀟在褚元殿見崔元熙。

褚元殿是當年淳化帝在位時,在行宮寵幸了一個宮女,特為這宮女所建。那宮女姓馮,後被賜封為馮美人。

馮美人雖出身寒微,但頗有些聰明才智,曾一度將淳化帝哄得神魂顛倒,大肆封賞她那卑微的母族,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開始時崔皇後沒把這女人放眼裏,直到她開始在淳化帝耳邊進讒言,插手儲位之事。

當時朝內朝外皆看好已故秦貴妃留下的四皇子梁禎,也就是後來的榮安帝。馮美人偏將八皇子推出來,指使母族聯絡朝中官員,想為八皇子被立儲造勢。

那時淳化帝已開始纏綿病榻,正疑心崔皇後和梁瀟,中途易儲雖然荒唐,他卻沒有立即否定。

在某一個午後,崔皇後把梁瀟叫進了寢殿,兩人枉顧禮法,深閉殿門,商量了半個時辰,梁瀟出來直奔皇城司。

馮美人是被人從淳化帝的病榻前帶走的,被灌藥,連夜從金陵送回襄邑行宮。而她那些參與儲位之爭的娘家人,梁瀟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來解決,幹淨利落,從此朝野坊間就像從來沒有這些人,徹底銷聲匿跡,再無人談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