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不說二來怎麼樣,看著蕭君知,笑道:“我覺得那個叫孟義之的少年就很不錯。”
原斜雨在旁邊附和:“嘿,那可不是。他剛給自己做完假腿,劍尊你就放心打、快樂打,根本不用手下留情。打斷一條腿,還有一條腿!”怕這樣還不能讓蕭君知改變心意,他加一劑猛藥下去:“那小子不老實,剛才還對師姐不敬呢。”
蕭君知:……
少年們聽不見他們的交談聲,孟義之發現蕭君知突然看過來,後背發涼。
蕭君知頷首,“也對。”他飛快瞥了鳴珂一眼,忽而湊過去,扶正她發髻的簪子,“得罪。”
鳴珂摸摸發簪,嘴角翹起,“失禮。”
蕭君知走到還在看戲的少年麵前,冷聲道:“拔劍。”
孟義之哭了,“不要啊劍尊。”
————
鳴珂笑看少年有活力地被打得鬼哭狼嚎,覺得陽光燦爛,人生美好。重來一世,領略下不同的風光,還是挺開心的。
原斜雨瞥了她一眼,微微怔住。
從前師姐也總是笑著的,可笑意不達眼底,讓人覺得冷漠疏離。可是如今,她坐在燦爛的陽光裏,寶藍衣袍熠熠,像從天上走到人間。
到了課業結束,弟子們被蕭君知嚇到,扶著被打趴的孟義之作鳥獸散。
原斜雨也害怕被蕭君知拖去練劍,和鳴珂告別後,匆匆離開。鬆樹林中,又隻剩下鳴珂與蕭君知兩個人。
蕭君知走過來,“我送你回天音峰。”
鳴珂彎唇,收起桌上的果盤和糕點,笑道:“劍尊,你對誰都是冷著副臉嗎?”
蕭君知愣住,被她塞了顆櫻桃,咬破輕薄的皮,清甜果肉在唇間迸開香氣。
鳴珂收拾好東西,把剩下的糕點放入儲物戒指,一抬眼,就蕭君知還看著她,眼神冰冷而不善。
她下意識去摸自己的發簪。
沒歪。
鳴珂喊:“劍尊?蔓兄?”
蕭君知掀起眼簾,微蹙眉,“櫻桃很甜。”
鳴珂眨眼,靜默片刻,才忍不住笑起來,“你剛剛總不會是在發呆吧?”
蕭君知看起來很冷冽,可是語氣很呆:“什麼?”
鳴珂拿起一顆櫻桃投喂給他,才低著頭輕笑,“好嘛,我以為你又生氣了。”
誰讓他們劍尊劍眉星目,長得這麼冰冷美豔,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說,就有種冰山烏雲的壞人氣場。就很唬人。
隻要他不開口說話。
蕭君知:“我為何要生氣?”
鳴珂總不能說是他長得太像個漂亮壞蛋,隻好曲起手指,摸摸指上的儲物戒指,問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小晏。她現在被關起來抄書,想必很無聊,要不我們一齊去看看吧?”
不然到晚上,她真怕蔓兄又要夜探女兒。
蕭君知頷首,“好。”
沈小晏被關在六道院的靜室,咬著筆杆,奮力抄寫道經。其實她已經可以離開,像季輝光一樣回去休息,但這姑娘向來帶點執拗與呆氣,認定的事情從來不肯回頭。
在鳴珂的夢裏,她也是這樣,一門心思對師門之人好,反而對比出夢中鳴珂的醜陋與惡毒。
鳴珂站在窗外,看著沈小晏伏案低低抄寫經文,夜明珠的光照亮少女柔和的輪廓。她凝視那張臉,越看越覺得眼熟。
“我與小晏長得很像嗎?”她輕聲問。
蕭君知回答很快,“不像。”
鳴珂奇怪,“你倒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蕭君知看了眼她,說道:“我覺得不像。你——”
“我怎麼?”
他回過頭,目光落在窗下那片黑暗中,低聲說:“總歸是不像。”
鳴珂頷首,聲音輕柔,“我也覺得不像。我是鳴珂,她是沈小晏,我是我自己,她亦然。”
她們不是誰的替代品。人畢竟不是死物,況且,就算是落葉,世上也未必能有兩片相同的,何況是人?
她低頭想想,笑道:“我以前做了個小偃甲人,很粗糙,連五官也看不清。但我還是很喜歡,總把它帶在身邊。現在就算再重新做一個,可畢竟不是當年那隻偃甲人了,是不是?”
偃甲人是這樣,太伏琴也是這樣,逝去的東西便不會再回來,正如忘川之水不會倒流。
自從醒來以後,她的心裏總會生起許多複雜的情緒,有時是歡喜、有時是無奈,還有許多時候,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思念與歎惋。
這樣的情緒對於鳴珂而言很陌生,她從前似乎是沒有這樣的心緒的。鳴珂想,也許是從前太忙了,所以回憶起來,像朦朦朧朧隔一層紗幕,幾分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