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兄弟發廊的招牌亮了起來,卷簾門兩旁霓虹閃爍,“剪除千絲煩惱,燙出萬種風情”。光頭老板右手拿著剪刀和梳子,彎下腰左手拉開抽屜,眼睛的餘光正好瞟見鏡子中滿眼紅絲疲憊不堪的麵容,煩躁地將剪刀和梳子扔進抽屜,左手使勁一推,抽屜砰地一聲閉上嘴巴。
走到店門外,從兜裏拿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拿出打火機,按了好幾下,火苗也沒有竄出來。光頭老板甩了甩手中的打火機,再次按下打火機開關,微弱的黃色火苗露出半截腦袋,點燃嘴邊的香煙,用力一吸,香煙燃起的一端立刻變得紅亮起來。
吐出一圈又一圈的煙霧,光頭老板蹲在店門口悶悶地翻看著手機裏和女友的短信。過往的回憶愈是甜蜜,此刻的痛楚愈是銘心刻骨。就在今天上午,女友的母親打來電話,已經給他下了最後的通牒,如果今年年底不能完婚的話,那麼他們就會帶著女兒去相親,從此和他斷絕一切往來。
女友父母的要求並不過分,一套房,一輛車。在如今的社會,這基本上算是最低要求。可是,憑借他現在的經濟條件,連房子首付都湊不夠,談什麼房子和車子。要女友違背父母的意願,死心塌地跟著自己,這無異於癡人說夢。換做自己,他也不可能因為戀愛對象,就拋下含辛茹苦將自己養大的父母。
你做什麼就能成為什麼。
這句話他曾經在明星商人對年輕學生的演講節目裏聽到過,是啊,很有道理。隻是他不過是一個理發店老板,除了給別人剪頭發,其他的什麼也不會。說的好聽可以沾上“老板”二字,說得難聽點他不過是一個剃頭匠。
香煙很快就燃到盡頭,就像他和女友的愛情。光頭老板將煙頭扔在腳下,站起身,用腳來回地碾了幾下。抬起頭看見一個戴著頭盔的送貨員騎著摩托車從門口經過,車上載著送貨員的女朋友,就好像要將女朋友送給別人似的。
光頭老板覺得有些索然無味,轉身回到店裏收拾東西,準備找個地方喝點小酒,回家悶頭睡上一覺。興許,一覺醒來,這世界的規矩就發生了逆轉。正要拉下卷簾門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站在了他的身後,光頭老板回頭瞥了一眼來人,有氣無力地說道,“關門了,明天再來吧。”
中年男人低著頭,謙恭地說道,“我不剪頭發,就是想向您問個路,您知道東湖翠柳亭在哪裏嗎?”
光頭老板嘩啦一聲拉下卷簾門,拔下插在鎖眼上的鑰匙,打量了一眼中年男人,指著東湖方向,“從這一直往前,走到東湖公園入口,那裏有一塊石碑,沿著湖邊往石碑右側再走個800米就是翠柳亭了。”
中年男人微微點了點頭,道了一句“多謝”,拔腿就往光頭老板指引的方向走去。
光頭老板斜瞟了一眼中年男人的背影,撇了撇嘴,走到理發店旁邊的小賣部,從冰櫃裏拿出一罐啤酒,掏出兩塊錢放在收銀台,對著小賣部裏麵喊道,“老趙,我拿了一罐啤酒,錢放櫃台上了啊。”
小賣部最裏麵傳出一個男人雄渾的聲音,“知道了,我在做飯,一會就出來拿,今天這麼早關門啊?”
“嗯,反正晚上也沒什麼生意,”光頭老板歎了一口氣,“走了啊,回見!”
“好嘞!”
光頭老板走出小賣部,打開易拉罐,吞了兩口啤酒,朝著東湖方向望了一眼。忽然記起半個小時前一身光鮮打扮的周節也從店門口經過前往東湖,下午光頭老板在給周節剪頭發時,聽駱慈說起過,周節好像是要去見什麼女孩子。出於好心,他還象征性地隻收了周節一塊錢。
其實,光頭老板挺心疼那個沒爹沒媽的孩子,隻不過在現今這種情況下,他自己都自顧不暇,哪有什麼心思幫別人收拾爛攤子。周節和那女孩的事情,光頭老板聽駱慈說過,他還勸慰過周節,流言蜚語這種事,不要搭理就好,時間久了自然就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