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疲憊得睜開眼睛,模糊不清的視線,卻能看到麵前一臉淚水的梅傲雪。
“梅阿姨……”左銘心裏無比自責,正站在梅傲雪身後,神情痛苦,說道,“我來遲了。”
不遲……不遲……二號想說話,可是身體已經被金屬之氣占滿,迅速的枯萎下去,僅餘一絲心智不死,又怎能說出話來。
梅傲雪跪在地上,輕輕將手覆蓋在二號那已經枯黃如臘的手掌之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二號眼裏萬般不忍,心裏不斷的吼叫著,不要哭,不要哭,我不配……
可時間始終都沒有感情,漸漸的,二號的身體已經如同一副骨架,皮膚惺忪,皺紋深如道道溝壑。
忽然二號像是想起了什麼,竟發出些細微的聲音,“傲雪,去鬼城,找……”
梅傲雪拚命得將耳朵湊近二號的嘴,可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起身再看,二號的眼睛已經全無光芒,但她的身體擁在梅傲雪懷中,嘴角還掛著幸福的笑意。
或許,一個母親,能夠含笑倒在女兒的懷裏,是走之前最大的心願了。
梅傲雪愣了許久,淚水已經幹涸,慢慢的,她抱緊二號,越抱越緊,緊可入骨。
她笑了,輕聲唱著:“母愛是根細長的絲帶,她用皺紋為我係上……”
已經過去一周時間。
華音城陵園。
三座墓碑並列排放,左銘獨自坐在墓碑前,眼神淒婉迷離,今天的風格外的大,可左銘依舊不為所動。
左銘麵前的墓碑上刻著梅傲雪娟秀的字體:梅億之墓。
另外兩座分別是寧旭和寧旭妻子的墓碑。
“你坐在這已經兩天了。”棠勝走近左銘,坐在他身旁,心疼得看著左銘單薄的身子。
“嗯。”左銘淡淡回答一句。
棠勝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到左銘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便語塞住,全哽在口中說不出來。
他最了解自己這個弟弟,雖然左銘在修行上天賦不高,但在樂術上以及策略上的天賦都高於鬼城的同齡人,心底總歸有些傲氣。
當紅豆將寧無道昏厥之前所說的話轉述給左銘時,一向有些自傲的左銘沉默了。
棠勝擔心的是,左銘將這股自傲轉變成對自己沒有力量的極端自卑。
鬼城的未來,是維係在這三個兄弟之中的。
鬼君棠迪從未奢求過左銘能夠成為一名劍師或者體師,鬼君棠迪的要求便是左銘能夠將樂術發揚光大,這雖不是鬼城的主流功法,但卻是鬼城最需要的。
特別是在許如所說的情況下,如若修真世界和妖魔世界之間的大戰不可避免,左銘的作用無可代替。樂術或能夠恢複精力,或能擾亂敵方神識,更有些修為高深的樂師,能夠一曲破萬法。
棠勝麵色愈加凝重,苦苦思索著開導之法。
忽然,左銘站起身來,深深對著墓碑鞠了一躬,轉身便走。
棠勝連忙跟上。
左銘一路走的並不慢,但是身形恍惚,甚至被路邊的電線杆撞了個趔赳都不自知,對此棠勝隻能苦笑。
終於來到了目的地,江汀道別墅。
偌大的別墅如今隻剩下了寧無道一人,左銘想想,頓時紅了眼圈。
紅豆候在寧無道身旁,一身綠油油的迷彩裝,十分精煉。
“醫生怎麼說?”左銘坐在紅豆身旁,問了一句。
紅豆一直在閉目養神,也不睜眼,答道:“醫生對他的病無可奈何。”
一陣沉默過後。
左銘突然下定了決心般,說道:“我想帶他去鬼城。”
“嗯?”紅豆倏得睜開雙眼,幾道血絲布在裏麵,若是不看眼睛,紅豆的身體立的筆直,絲毫不見疲態。“嗯,可以救他?”
“可以。”左銘點點頭,旋即又說道,“或許吧。”
鬼城內不乏名醫,可寧無道的身體被魔火占據大半,雖然不會傷及經脈,但是心神一塊,卻受到了極大損傷。照棠勝的話說,寧無道此刻魔火攻心,就算醒來,也是一具行屍走肉。
“短時間內我們救不了他,不過隻要我父親能夠找到寧無道體內魔火的本源,應該就沒問題了。”左銘不忍看到紅豆傷心,安慰說道。
紅豆終於舒展出一個笑臉,笑的極其舒緩,看看寧無道,眼角竟微微含淚。
她從軍多年,早就對生死看淡,可麵對寧無道最後把手堵在狙擊槍口的時候,每擊出一顆子彈,她心裏就好像被針狠狠刺一下。
軍人不含情,是狼王對紅豆下的第一條命令。
可紅豆卻在無形之中,對麵前這個不過十五歲的堅毅男孩動了心。
紅豆突然用一種乞憐的語氣問道:“我能去麼?”
“能。”看了紅豆許久,左銘重重說道。
棠勝在門外駐足良久,歎了口氣,心裏問道:寧無道值的你去做這些麼?
扭頭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