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駿傑渾身一僵,臉色刷白,汗水嘩就下來了。
在隊員們五顏六色的目光中,他垂頭喪氣地慢吞吞離開了隊列,走到欄杆邊手足無措地發愣。
做完準備動作,徐勝明交代了訓練任務,隊員們開始訓練了。他走到操場一角,拿起地上的水杯。
關駿傑抹著臉上的汗水,誠惶誠恐走過來,臉色訕訕:“徐老師!”
徐勝明微眯著眼睛嘬了口水:“不是不想參加嗎?還來幹嘛?”
關駿傑的臉漲紅得跟豬肝似的,他狼狽不堪地推推滑到鼻尖上的眼鏡鼻梁橋:“徐老師我錯了!我想參加集訓。”
“晚了!不知好歹!”徐勝明臉色鐵青,把腦袋左邊的頭發捋向右邊,揮揮手,像趕一隻綠頭大蒼蠅:“昨天你拒絕了,我已經放棄你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你回去吧!”
關駿傑心裏一涼,感覺如墜冰窖。他身體發顫、聲音發抖:“徐老師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請您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給你了機會,是你自己不要。”徐勝明冷冰冰說道,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我告訴你,那幫小子成績和身體素質都比你好,離了蘿卜還不做席了!”說完,把水杯往草叢裏一扔,不再搭理他了,走到跑道邊衝著訓練的隊員大呼小叫起來。
關駿傑萎靡不振一動不動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退回到操場邊欄杆上坐下,啃著大拇指看隊員們訓練。
晚飯後,室友們圍在一起聽收錄機。關駿傑躺在床上雙手枕頭,透過蚊帳望著上鋪床底鋼絲間漏出來的大海、椰林、海鷗和帆船的點點圖像,心裏空空蕩蕩。
譚永林心很細,擔心墊絮會漏下灰塵,鋪床時在墊絮上包裹了一層海景床單。床單左上角是一溜迎風破浪的白色帆船,右下角是一輪從海裏升起一半的碩大鮮紅的太陽,成“V”字形一群白色海鷗從太陽升起的海麵上迎麵飛來,由小到大,布滿整個太陽,最大的一隻就在關駿傑腦門兒上飛翔。右上角,是銀色沙灘、綠色椰樹……最奇妙的是,整個圖像是鑲嵌在一個緊閉雙眼、分不出男女的頭像裏麵,仿佛這一切都是幻想,是從一個人的腦袋裏生出來的。
“不用難過啦,他不要你就算啦。”譚永林坐在關駿傑身邊,拍拍他肩膀:“不會像我半夜餓得肚子咕咕叫,都是訓練惹的禍。”
“就是嘛,有啥子不得了的嘛,不就是個啥子雞兒集訓隊嘛,參加了每天弄一身臭汗不說,還要洗澡,還要多花洗澡票,洗澡票二分錢一張哦!”黃貴友眼盯著手裏一個磁帶盒附和道。
收錄機裏正播放汪明荃唱的《萬水千山總是情》,黃貴友一邊撫摸著磁帶盒上汪明荃的臉,一邊自言自語:“汪明荃的臉沒得鄧麗君的臉飽滿,我還是喜歡鄧麗君的臉,又大又圓,一輩子都親不完……”
“你不懂哦。”譚永林丟了個白眼給黃貴友,從他手裏搶過磁帶盒:“進了集訓隊每天都要發一張洗澡票的啦!我喜歡汪明荃,她長得很美喔,眼睛大而有神,鼻子修長筆挺,唇形也特別美。我還喜歡林青霞……”
關駿傑沒理他們,閉了雙眼翻身向裏。
徐勝明遠遠地就看見關駿傑站在離那群集訓隊員十米遠的地方向自己諂媚笑。他沒理他,吹響哨子集合,讓隊長出列帶著大家做準備動作、布置完訓練任務,就拿著水杯走到操場中央監視隊員們訓練。
跟著隊長的口號,關駿傑獨自一人在不遠的地方隨著隊員們做完準備動作,又不遠不近地跟在男隊員們後麵訓練……
每天集訓時間一到,關駿傑都準時到來,無視隊員們各種顏色的目光,聽完徐勝明布置完任務後,獨自完成訓練,再加訓二千米變速跑。
三天過去了,徐勝明沒理他。
一個星期過去了,徐勝明還是沒理他。
隊員們已經習慣了有一個編外人員陪練,對關駿傑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從開始的譏諷嘲笑變成了訓練完後的嘻哈打笑。關駿傑好像也自然成了集訓隊的一員,根本不管徐勝明看不看自己一眼。
星期天傍晚,一場暴雨不期而至。徐勝明打著雨傘穿著雨靴經過操場,依稀看見傾盆大雨中有一個人在跑步,他覺得奇怪,便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