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乃是近千年人參製成,雖沒有誇張到生死人醫白骨的奇效,卻也能吊住人一口氣,保住大半條命,這藥是救命用的,他也不過得了三顆,隨身隻備了這一顆以作不時之需。
他從小便知道,哪怕到了絕境,也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因為,任何時候,能相信的,能依靠的,隻有自己,而這顆藥,便是他常年給自己準備的後路。
隻猶豫了一瞬間,林睿還是捏開了薑婉的嘴巴,將藥塞了進去,然後將她扶到自己懷中,掌心對上她的背心,緩緩運起內功,輸入她的體內。
冷,好冷,似乎是被扔在了冰天雪地裏,連血液都要被冰凍住了,怎麼會這樣子?
想起來了,是那年臘月裏,偷著去溜冰,掉進了冰窟窿嗎?冰涼的水淹沒了她,呼救一次便灌進了幾口水,冷的她舌頭都打結。
真後悔呀,不該不聽爹爹娘親的話,瞞著他們偷偷溜出來,爹,娘,來救救我呀,救救婉婉!
不,他們救不了她了,爹娘已經被處斬了,白亮的刀子下去,就早已經斷絕了她所有的期望了,不會再有人救她,不會再有人嗬護她,她早已孤身一人,唯一存在的理由,便是報仇!
還有淩風呢?她最後的溫暖,他在哪裏?他不是陪著她跳下懸崖的嗎?他不是要與她一起賭一場的嗎?他們贏了,成功的擺脫了追兵,成功的逃出了地陵,可是,淩風他,人在哪裏?
四周為什麼這麼黑,怎麼就剩下她一個人,一點光亮都沒有呢?對了,想起來了,淩風也死了,就連淩風,也已經永遠的離開她了呀!
既然這樣,薑婉,你為什麼還要活著呢?一個人撐的太久了,難道你不累嗎?
心底裏還有什麼不甘願的呢,連那個人都鬆開了手,他選擇了別人啊,放棄了你,到如今,還不明白嗎?你不過是一個替身,他對你的好,對你的情意,不過是因為,你有幾分像青離郡主罷了,不過是因為這樣!
可是,那個人又是誰呢,為什麼看不見,也想不起他的容顏了?
薑婉,走到這一步,你還執著些什麼,不如歸去,歸去吧!
薑婉閉著眼睛,卻仍舊有淚水溢了出來,她的呼吸愈發微弱,人還不清醒,嘴裏卻喃喃地說著些什麼,林睿俯身湊到她唇邊,卻隻聽得她一遍遍念叨:“不如歸去!”
她竟是沒有了求生的念頭!
林睿心裏一驚,看著她越來越白的臉色,眉宇間愈發凝重,一咬牙,調動起了全身的內力,源源不絕地輸入她的體內,他氣沉丹田,用上了內功,在她耳邊低吼:“薑婉,你若敢死,我就去殺了卓煜,讓他陪你一起!”
是誰,在耳邊嘮叨?後心有一股暖流注了進來,流向了幹涸的經脈,讓僵硬的身體慢慢回暖,身體殘留的求生的本能讓薑婉無意識地靠近熱源,隻想這熱流能更多一點,更久一點,讓她全身都溫暖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終於漸漸褪去,有一絲絲光亮透進來,薑婉想睜開眼睛,眼皮卻有千斤重,努力了好幾次,才睜開了一絲縫隙。
視線還是模模糊糊的,卻對上了一雙茶色的眸子,因為看見她睜開眼睛,這雙焦急的眸子驀地迸發出一絲驚喜,整個眸子似上好的琉璃珠一般,熠熠生輝。
是誰,熟悉又陌生。
薑婉努力轉到思緒,想從記憶中找出這眸子的主人,然而一動腦子,頭就像被砸了一樣痛,薑婉呼吸一滯,剛剛睜開一線的眼睛又閉上,這一次,好久沒了動靜。
林睿心頭一急,又猛地催動內力,豈料他已用內力幫薑婉溫養了好半天,此刻內息早已空空蕩蕩,這一下,計劃好的力氣卻使不出來,體內一陣氣血翻湧,他本就在落水時微微震傷了內腑,這一下加劇了傷勢,林睿心口頓時如刀絞一般疼痛,血氣倒翻,他猛地側過身,避開薑婉,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好不容易平穩了氣息,再一運氣,丹田卻如撕裂一般的疼痛,他這次算是傷到了根本,再妄動內力,以後怕是十年八年都養不好這內傷了。
林睿勉力抬手,擦了擦唇邊的血,又看了看懷中再一次昏過去的薑婉,她的身子滾燙,明顯是被涼水一激燒了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先前的藥是吊住了她一口氣,可若得不到好的治療,這一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