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薑夫人臨終絕筆,本來要交予暮雪帶出來給您,但是當時情況太過緊迫,沒有來得及,隻藏了起來,世子派人偷偷潛入薑家舊宅,才取了出來。”錦繡看著薑婉傷心,心中十分不忍,她神色變幻了幾番,才慢慢道:“小姐,薑家滿門,隻換得你一人逃生,如今,你卻心存死誌,真是枉費了薑夫人的心血。”
她看著神色木然的薑婉,咬了咬牙,終於又道:“薑夫人希望您好好的活下去,即便不報仇……”
薑婉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盯著錦繡,一字一頓打斷了她的話:“誰說不報仇?”她淒然一笑:“錦繡,這番話你是幫蕭淩天說的吧,既讓我看見了娘親的絕筆,”薑婉停頓了一下,絕筆兩個字說的份外費勁,”我如何還能放下?你說的是,薑家滿門隻餘我一個,除了我,還能有誰,還能有誰呢,家仇似海,我薑婉有什麼資格去死!”
她緩緩坐直了身體,抬手慢慢擦去腮邊的淚水:“這朗朗乾坤,既容不得薑家,那,即便是倒置,又有何妨!”
錦繡一直握緊的拳頭鬆了鬆,知道薑婉尋死的心思已去,微微鬆了口氣。主子果然是算漏無遺,但是,這樣充滿仇恨的活著,對小姐,真的好嗎?
錦繡看著重新煥發出一絲神采的薑婉,不由把心中的疑惑放到了一邊,不論怎麼樣,好歹的讓她活下來了,隻有活著,總歸還是有希望的,隻要有希望,那麼,一切就還是好的吧。
幾場春雨過後,天氣便一天天熱了起來,京城的春天並不長,幾乎是剛感覺到了春意,空氣中就便開始浮動出一絲夏季特有的燥熱,而如同這季節的更替一般,宮中的女子也在進行著各種各樣的更替。繼永寧公主之後,泰安宮的秋嬪小主成為了宮中眾人又一競相巴結的對象。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這位進宮近一年,卻一直不顯山露水的主子像是行了大運一般,從六品寶林,晉到了正四品的嬪位,足足躍了四階,這樣的速度,簡直快的令人咂舌,也足以顯示了皇上對她的榮寵深厚。
不過這位秋主子,性情倒是極好的,這樣的榮寵之下,依舊安穩平和,待人接物謙和有禮,沒有絲毫的驕奢,聽說有一日她遊園之時與夏淑妃在回廊上碰了個對麵,盡管秋嬪立刻退讓到了一邊,夏淑妃卻還是以秋嬪不恭,以下犯上為由,不由分說地甩了她一耳光。
這樣明擺著的欺辱,換成一般的妃嬪,又正在得寵之時,必定要哭訴到皇上跟前的,宮中眾人無不伸長脖頸等著看這場大戲,豈料秋嬪小主竟然一聲不吭,非但如此,她還立刻向夏淑妃告罪,自罰在回廊上跪足了半個時辰,才起身回了泰安宮,連夏如玥夏淑妃這等蠻橫不講理的人都目瞪口呆,挑不出半點錯來。
待得第三日,卓煜才從清寧貴妃那裏無意中聽聞了此事,不由大怒,罰了夏淑妃跪了整整一天,又禁足七日,便是連夏將軍求情也未予理睬。
如此一來,闔宮上下便都聽聞了此事,王貴妃聽聞的時候,正是春雨纏綿之時,她站在窗邊觀賞雨中梨花,聽完貼身大宮女嫣兒稟告後,沉吟了許久,才緩緩道:“好心計,好手段。”
嫣兒點頭附和:“夏淑妃這一次倒是將蠻橫用錯了地方,這個秋嬪不簡單,如此輕輕巧巧的自罰一跪,居然比到皇上麵前告狀都要強的多,往日倒是小瞧了她!”
王貴妃搖了搖頭,並沒有對嫣兒的話表示讚同,她微微抬頭,目光透過了窗外纏綿的細雨,直直地向清寧貴妃住的宣明宮看去,嘴角浮起一絲略微嘲諷的微笑。
近日聽聞邊境略有躁動,怕是很快又需要夏家領兵鎮壓了,夏家在軍中權勢日增,皇上當然需要恩威並施,敲打敲打夏家,讓夏家認清誰才是主子。所以,清寧貴妃才會無意中透露出夏淑妃無故懲罰秋嬪的消息給皇上吧,皇上想要睡覺,她便送了個枕頭過去,果然不愧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對皇上的這份了解讓她永遠都知道,皇上什麼時候需要些什麼,所以她堂堂正正的在皇上麵前擺了一場陽謀,倒是會讓皇上覺得,還是她最懂他的心思,最合他的心意吧。
宮裏長大的女子,怎麼會是單純美好的?隻是,一去五年有複返,永寧公主也好,清寧貴妃也好,還是皇上心裏念念不忘的那個青離郡主嗎?又或者,青離從來都是青離,隻是,皇上未曾看清楚罷了。
看清看不清又如何呢?終究,從過去一直到現在,能入的了他的心的,左右不過是那個女子,那是別人都替代不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