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英文帝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行為,後世的史學家們評論不一,有人說文帝雄才霸略,乃一世英豪,也有人說應文帝殘暴不仁,以天下蒼生為芻狗。
然而不論後世如何評價,曆史的車輪終究不會為任何人停下。
應文十七年九月十三,慶城的戰局在一夜之間發生了變化,天應之師於一日前得到了緊急調令,有使者持應文帝卓煜的虎符前入軍營,傳密令要求天應軍隊分軍為二,一支依舊守衛慶城,一支則離開慶城,從陽城繞道到明南叛軍後方,前後夾擊明南叛軍,一舉覆滅叛軍。
慶城守衛牢固,如此計謀如果真的成功,也的確能一舉重創明南叛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兩方僵持,消耗天應國力。所以,即便這道密令來的有些蹊蹺,即便夏天峰拒絕聽調,一部分保皇派的將領卻依舊聽令,於九月十二日夜偷偷離開慶城。
然而還未等這些將領到達陽城,明南叛軍就於九月十三日夜晚發起了至今最為猛烈地一次攻城。
慶城守衛力量不足,前去陽城的軍隊若到達陽城還需一日,若從半路返回慶城,亦需要一日,一時間進退維穀,近十萬的大軍居然一點作用都沒有發揮。
非但如此,那持虎符前去天應軍營的使者,還是一個絕世高手,在夏天峰守城之時,偷襲重創了夏天峰,打開了一麵城門。
慶城群龍無首,不到半日便被攻陷,夏天峰戎馬一生,未曾遭逢如此敗績,內傷加急怒攻心,居然一下子死在了慶城。
而正在慶城之戰打的轟轟烈烈之時,鎮西王打著勤王的旗號也帶了二十萬兵馬浩浩蕩蕩地向京城迸發,隻有東陵王蕭統,似乎是存了漁翁得利的心思,安守於東陵。
慶城失守,鎮西王帶兵前來的消息傳入京城的時候,卓煜深受打擊,聽完了消息,便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然而緊接著西涼南疆進犯的消息接連傳來,應文帝卓煜連吐鮮血,連話都沒說半句,就暈厥在了朝堂之上。
京城人心惶惶,一時大亂,人人都收卷了財產向外逃散,燒殺搶掠日日上演,以至於明南叛軍攻入京城之時,居然再沒遭到半點有力的抵抗。
天應,真的要亡了!
最先燒起來的是永安宮,西邊的夜空被映的通紅,像一片血色籠罩了整個皇城。
天應朝皇宮上下一片混亂,宮人們四下裏慌亂地奔走,不時有太監宮女聲嘶力竭地呼喊:“明南叛軍打進來啦!快逃啊!”於是眾人就更加混亂起來,各自抱著財物,拚命地向四個宮門奔去,然而,還沒等到宮門口,就迎麵撞上了率先湧進宮城的叛軍,頓時,哭嚎聲,叫罵聲,求饒聲處處響起,血影重重,大殿前的青石板都被鮮血染透。
末日,真的來了。
薑婉站在儀婉宮的觀景樓上,風吹起她粉色的宮裙,像蝴蝶的翅,翩躚欲舞。
這座殿閣是在泰安宮意外被燒後建的,建成之時,建造司前來恩請卓煜賜名,卓煜便握著她的手,寫下了儀婉宮三個大字。
難道,這裏便是她的埋骨之處嗎?她討厭皇宮,也想過會死在這宮中,隻是想不到,竟會有整個宮殿來為她陪葬。
“主子,叛軍已經攻進城了,咱們快離開這裏吧,您快換上這身衣裳。”秋如拿了一身太監裝遞給薑婉,滿麵焦急。
薑婉搖了搖頭:“知道皇上在哪裏嗎?”
秋如一怔,下意識地回道:“在望風台上吧,聽說皇上一醒來就直奔望風台而去,沒人能攔得住。”
薑婉點了點頭,對著秋如微微一笑:“秋如,別管我了,你快逃命去吧。”
“那怎麼能行!奴婢要跟您一起走!”
薑婉擺了擺手,一步步走下了觀景樓,邊走邊平淡道:“本宮要去找皇上,你趕緊離開,這,是命令。”
秋如呆了一呆,卻見薑婉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纖弱的身子,每一步卻都走的極為堅定,她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一般,明知道等待著的是粉身碎骨,卻依舊拚了命地要燃燒一回。
婉妃娘娘是真的愛皇上吧,秋如頓住了腳步,看著薑婉的背影,一時間眼中神色極為複雜。她低低歎了口氣,心裏五味繁雜,呆立了一會兒,似乎是被廝殺聲驚醒,忙套了了小太監服,麻溜地也離開了儀婉宮。
薑婉走到望風台的時候,明南的叛軍還未殺到這裏,高台之上,隻有一個明黃色傲然如鬆的身影,衣玦隨風獵獵翻飛,舉世而獨立。
一路倉皇的心一瞬間安定了下來,薑婉提起裙擺,一步步走上望風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