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玲:“等著穿嗎?”
杜春分微微搖頭。
“不等著穿就好。”薑玲看了看肚子,“等這孩子出來,我就有空了。”
杜春分愣了一下,想起她跟薑玲說過做衣服,笑了:“其實我也會。雖然做的不好看,但好歹能穿。”
“啥不好看?”
李慕珍見門開半拉,也沒敲就直接進來,“聊啥呢?”
杜春分看過去,她拿著一隻鞋底,兜裏還裝一隻沒納的鞋底,“嫂子又給誰做的?”
每次李慕珍來找她嘮嗑都拿著鞋底。杜春分本以為是一雙,仔細留意,有大有小,看鞋底的寬度,有男有女。
邵耀宗結婚晚。餘文龍團長結婚也晚,因為早年連著好幾場大戰,他回到後方都難,甭說考慮婚姻大事了。
倆人兩個孩子,都是男孩。老大到秋才上初中。
李慕珍看了看手裏的鞋底:“我婆婆。”
“你婆婆?”杜春分記得李慕珍說過,餘團長兄弟好幾個,還有幾個姐妹,“你那些妯娌呢?”
李慕珍:“她們都忙。”
“不是忙不忙的問題。從這兒寄回去夠買雙新的。”杜春分前後兩個婆婆都不是人,她也不會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李慕珍笑道:“我知道。薑玲也問過我。這不是過些天得回去接孩子嗎。”
“你自己回去嗎?”薑玲聽她的口氣像。
李慕珍以前沒出來過,可不敢一個人回去。這些日子跟餘團長在一塊,餘團長每天提點她一點,李慕珍覺得自個能行。
李慕珍點一下頭:“別說我了。你倆剛才說啥呢?”
薑玲朝杜春分腿上努努嘴,解釋給李慕珍聽,“嫂子,你說,要是男孩子,穿成啥樣都無所謂,反正調皮,穿不幹淨,也容易破。甜兒她們幾個都是小姑娘啊。”正巧甜兒背對著,“嫂子,你看甜兒的褲子。”
李慕珍早就發現了,針線縫的很大。因為不知道誰縫的,一直沒敢問。
“春分妹子縫的?”李慕珍皺眉:“咋不給孩子縫密一點?”
杜春分看一眼甜兒和小美,“天氣越來越熱,過幾天就穿不著了。再說,也穿不幹淨。”
甜兒和小美同時轉過身。
杜春分:“說的就是你倆。早上才換的,看看你們的衣服。”
菜地濕漉漉的,沒法再往鬆軟的地上一跪堆土丘。幾個孩子也沒老實。上午坐在堂屋地上玩兒,吃過中午飯靠牆打滾。牆和地被她們幾個蹭的,那叫一個鋥亮。
甜兒低頭看看,很幹淨。仰頭看她娘,哪兒髒啦。
“轉過身去。小美,看看姐姐背後。”
小美看看,姐姐穿的黑褲子,可屁股那一塊已經變成土色。腿上也有很多泥土。小美抬手給她拍拍,“幹淨啦。”
杜春分氣笑了,“小美,轉過來讓姐姐看看你的。”
“我也有啊?”小美驚呼。
杜春分:“問你姐。”
小美也不信她娘,身體轉過去,腦袋麵向她姐。
甜兒吸溜嘴:“好髒啊。”抬手一拍,塵土飛揚。
杜春分:“平平和安安身上也有。”
倆小孩驚得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們也那麼髒。
甜兒和小美把她倆拽過來,姐妹倆同時拍打平平和安安的衣服,平平安安也想看看,頓時被塵土嗆得咳嗽。
杜春分問薑玲:“這跟男孩子有啥兩樣?”
薑玲脫口說:“還不是嫂子你不管。”
杜春分:“四個孩子管得過來嗎?”
薑玲語塞。
李慕珍想起她家倆孩子小的時候,經常把她氣的腦充血,“管不過來。”
杜春分朝薑玲努一下嘴,“她還沒孩子,說再多也沒用。”
李慕珍點頭:“話雖這樣說,可外人不知道。針眼那麼大,就不怕別人說你這個當娘的不盡心?”
“誰說誰幫我縫衣裳。”杜春分看向薑玲,“平平和安安的衣服就是她縫的。嫂子,要不回頭我把衣服裁好,你幫我縫?”
李慕珍啞然,繼而哭笑不得:“還賴上我了?”
“不幫忙,還說我,我欠你的啊?”杜春分挑著眉頭問。
李慕珍服了她了,“行,我幫你縫。不過咱先說好,過些天再去網魚,可得讓我跟你一塊。”
“行!”杜春分答應的痛快。
離孩子放暑假還早,李慕珍不急著回老家,就把鞋底裝衣兜裏,“還有幾件都拿出來,我幫你拆。”
薑玲道:“我也能幫你拆。”
“就一把剪刀。”杜春分道。
李慕珍:“線頭用牙一咬就斷了。”
杜春分不愛幹縫縫補補的活兒,她倆這麼不客氣,她就把邵耀宗的舊軍裝全拿出來。有冬裝有夏裝,有外套有襯衣。
十幾套衣服,看起來一堆,李慕珍驚訝:“這麼多?”
“破的也沒舍得扔。太破的撕開留著納鞋底。”杜春分道。
李慕珍不禁嘖一聲:“小邵可真會過日子。”
“錢給他爹娘了,不會過可不行。”杜春分陰陽怪氣地說出來,李慕珍忍不住看薑玲,啥情況啊。
薑玲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
李慕珍試探著問:“給老人點錢,應該的吧?”
“他以前的工資都給他爹娘和平平安安以前那個娘。”倆孩子也在,杜春分沒敢說“生母”之類的詞,“讓他們照顧平平和安安。你看倆孩子瘦的。”
李慕珍不看也知道,“那還給?”
“他那人,在外麵可能精明,在家事上糊塗的很。”杜春分搖了搖頭。
薑玲不禁問:“這個月工資沒給吧?”
杜春分:“廖政委給我了。”
薑玲:“那以後錢都由你拿著。”
李慕珍搖了搖頭:“一分不給不現實。再說了,小邵孝順,也不可能同意。”
杜春分冷笑:“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李慕珍一看她這樣,總覺得邵耀宗回來,倆人能打起來。
“春分妹子,那畢竟是生他養他的爹娘。”
杜春分:“生了。沒養。要不是邵耀宗命大,早變成一堆白骨。”
薑玲想想邵耀宗的脾氣,“邵營長怕你,嫂子好好說,說不定能說通。”
“懶得跟他廢話。”杜春分“哢擦”撕開衣服。
薑玲莫名覺得後背發涼,脖子疼。
李慕珍想到杜春分會兩下子,“大妹子,老話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小邵再咋說,也是咱們部隊的軍官。”
杜春分不禁轉向她,“嫂子想啥呢。多大點事啊。”
李慕珍聽出她潛在意思,還不至於動手。
“那你打算咋辦?”李慕珍不放心。
杜春分的辦法多得很。要是薑玲和李慕珍沒忍住,回頭跟蔡副營長和餘團長一說,傳到邵耀宗耳朵裏,她可就白忙活了。
“見機行事。嫂子,先不說這些。你們趕緊拆,我等一下上山。”
李慕珍:“螺還沒吃,上山幹啥?”
“弄些木柴燉螺肉。今兒的天一會兒多雲一會兒晴,我估計這幾天得下雨。”
李慕珍抬頭看了看天,她來的時候還是晴空萬裏,現在已是烏雲遮日。
“難怪我總覺得鞋底潮,沒早幾天好納。”李慕珍不禁說。
薑玲沒聽懂:“潮?”
杜春分:“這邊離江近,離海近,天氣不好空氣裏的水汽重。不過這裏不是南方,不明顯。聽我師兄說,在江南沿海,明天下雨,今天屋裏的地就潮的沒法看。”
“南方我聽說過,到處是水。”薑玲道。
杜春分沒過去,沒法細說,點了點頭:“嫂子,你們先弄著,我現在就去?”
“要不要我跟你一塊?”李慕珍問。
杜春分:“不用。我又不弄樹。”衣服放小板凳上,找根麻繩,“撿點樹枝就回來。”轉向幾個孩子。
“娘,我聽話!”甜兒大聲說。
杜春分想笑:“行啊你,會搶答了。”
“不搶,娘,娘說個沒完。”小孩嫌棄的皺了皺鼻子。
杜春分虛點點她:“回頭再收拾你。嫂子,薑玲,麻煩你們了。”
“沒事,沒事。”杜春分答應帶她網魚,她要不幫她幹點什麼,心裏也別扭的慌。
薑玲也是這樣想的:“嫂子,咱們誰跟誰啊。別瞎客氣了。”
杜春分不再客氣,到山上轉一圈,找幾棵枯樹,爬到樹上掰樹杈。讓她彎腰一點點撿,她才不幹。
十多分鍾,地上就滿了。
杜春分跳下來,碼齊,繩子一捆,又過十來分鍾就到山腳下。
來回不過一個小時。
薑玲是真服了:“嫂子,你咋幹啥都這麼利索?”
你要是會兩下子,你也利索。
“大妹子不利索,一個人哪能照顧四個孩子。”李慕珍說出來,臉上的笑凝固,不禁指著外麵。
薑玲朝外看去,空無一人:“嫂子咋了?”
李慕珍吞口口水,“小杜,快出去看看。”
杜春分把木柴往路上一扔,跑到外麵,朝東,啥也沒有,轉向西,看到四個女人。其中一個人的背影格外眼熟,正是陳月娥。
“是不是?”李慕珍不等她進來就問。
杜春分:“是她。”
家屬區能牽動兩人神經,還能讓李慕珍失色的人,隻有陳月娥。
薑玲好奇:“陳月娥又咋了?”
李慕珍看杜春分,因為她不能確定。
杜春分:“沒有網抓魚,改學我們,拎桶撿田螺去了。”
薑玲頓時忍不住擔心:“不會被她們禍害光吧?”
“不會。光河這邊她們就撿不過來。”杜春分想起什麼,扯了扯嘴角。
薑玲:“嫂子笑啥呢?”
笑陳月娥。
杜春分總覺得陳月娥不會做。否則發現漁網買錯,她可以去撿螺。陳月娥反倒像實在沒辦法了才去。
可惜她沒證據。
“現在我也說不準。明兒就知道了。”杜春分把繩子解開,長長的樹枝擺成小段,碼放齊整搬去廚房。
杜春分做事快,她把木柴弄好,又跟薑玲和李慕珍把衣服全拆了,太陽將將落山。
李慕珍和薑玲回家做飯,杜春分也去洗菜煮掛麵。
翌日上午,杜春分帶著四個孩子買兩斤大蝦。
不論售貨員還是買菜的軍屬都忍不住打量杜春分的那一兜子蝦。
杜春分一句“給幾個孩子補補”。眾人一看平平和安安瘦瘦的模樣,口氣瞬間變成讚同。有人甚至建議杜春分買隻母雞。
杜春分才不會說,她吃雞不用買,山上多的是。半真半假地表示母雞太貴,魚蝦沒用再買母雞。隨後就帶著孩子回家。
姐妹四個不缺伴兒,杜春分到家把門一關,她們就蹦蹦跳跳去臥室玩過家家。
苞米餅子吃完了,杜春分把蝦倒菜盆裏就去和麵,中午蒸窩窩頭。
“春分,春分,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