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以來,羅毅想了很多。來到中山後的情形,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在他過往人生中,就沒有遇到過這麼沒有臉麵的時候。從小到大,他靠著成績好,獲得無數誇讚和榮耀,雖然讀大學的時候,在一幫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人中,他的成績和外貌就完全不算出眾了,但畢竟大學生少,走到哪裏都被人投以欣賞和羨慕的眼光。即便回到林新老家工作後,經常感覺自己大材小用了,但還是一直處於人上人的狀態。他隻要一想到被當年成績差到倒數的李東海呼來喝去、罵罵咧咧,就覺得肺在胸口鼓成了一個熱氣球,遲早要爆掉。
後悔在他的心頭盤旋,被李東海訓一次,他就在內心咆哮一次:“你TM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說話?”可是,他知道不能這麼幹,畢竟是讀書人,哪裏能做這麼野蠻的事,就算是要反擊李東海,也不能這麼魯莽。一氣之下跑回林新縣,不僅僅臉上無光,對未來的日子也沒有一點好處,那麼個小地方,唾沫星子就可以把你噴成七彩鹹魚。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要想辦法改變局麵。不管李東海要不要他管人,羅毅還是該幹嘛幹嘛,每天按他的要求,對每位工人、每道工序看得緊緊的。那些倔頭強腦不聽他指揮的人,他也依然該批評批評,衝突激烈的時候,洪強要上去幫他,他識相地摟著洪強,輕聲說:“不管他們,我對得起李老板給我的工資就行了。”
話傳到李東海耳朵裏,他也有些不安起來:這個羅毅,還真的是能忍、是個有擔待的人啊!其實李東海並不是要針對他,隻是他的工資開得高,工廠又賺不到錢,聽到那些老人嘰嘰喳喳投訴他吵得腦殼痛的時候,血往頭頂一衝,就把他叫過來罵一頓了。其實每次罵完會不會後悔?肯定也會,但是一想到自己畢竟是老板、畢竟給了他那麼多工錢,就覺得罵幾句又怎麼了,打工的不受氣,難道當老板的來受氣啊?
“你說我們的兩個丫頭在外麵有沒有受氣啊?現在到哪裏了?什麼時候能回來?”自從彭鄉長專程坐著小趙的拖拉機來良家寨報信,說蕭校長去接孩子們了,何妙英的心就沒踏實過。隆煊聽說姐姐們要回來了,立刻從這幾天的沉默,恢複了往日的活潑,動不動就衝到村口去望一望。友芝看他來來回回蹦躂,走到他身邊,眨巴著大眼睛問:“你姐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呢?是廣東不好玩嗎?”
隆煊也沒聽明白彭鄉長說的原因,兩眼朝天想了好一陣,以終於想明白了而且權威的語氣說:“她們肯定是想家了,想我和爸爸媽媽了!”友芝歎了口氣:“也是啊,我也很想去廣東的,後來一想,那麼遠,都看不到家裏人,還是不行。她們兩個都在那裏留不下來,看來我是不用去了。”
他們倆遙望著遠方的山巒,很想看到天際線的盡頭,是不是就是廣東,那裏究竟是什麼樣子。
“你說,洪強哥就不想家嗎?”友芝又問。
“洪強哥長大了呀,他都是大人了,大人應該就不會想爸爸媽媽了吧?”隆煊皺著眉頭很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