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起初的那些年,佟桂福還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可漸漸地,他也便釋然了,個人的力量太渺,他又能做什麼呢。
還好有一些祖宗留下來的家業,日子也不至於過不下去。
可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想要平平淡淡過日子,不是那麼容易的,大是個王爺,家裏頭那些值錢的東西,各路神仙都惦記著呢。
北洋政府官員打著拆借的名義勒索一些,東北軍的部隊充公一些,再加上土匪巧取豪奪一些,本來殷實的家底就這樣漸漸空了,以至於一個堂堂的晚清王爺,甚至要連家人都養不起了。
他不平衡啊。
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不對,錯的不是他,是這個時代,這個時代讓他吃不飽飯,他能怎麼辦!
而老爺為一個人關上一扇門,多半會再為他打開一扇窗。
當溥儀在長春新京登基的時候,佟桂福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於是他主動找上了日本人,要謀求個職務,不為別的,隻為能讓一家人不至於挨餓受凍。
他將近三十歲才有了一個孩子,就是佟妤文,之後沒兩年,媳婦就得病歸了,那時候世道亂,他也沒想再續一房,隻盼著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可眼見著孩子成人了,他卻連件像樣的嫁妝都拿不出來。
不管了,自私一回吧。
自從當上了這個民意會會長,家裏的日子確實好過了,但父女倆的關係卻漸漸疏遠了。
佟妤文跟他不一樣,她沒有經曆過山車般的家族動蕩,當她開始記事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日本人在東北作威作福。
她所有的玩伴被家裏灌輸的概念都是日本人不是好東西,可偏偏她爹要去當漢奸,這讓她怎麼能接受。
在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曾勸過她的阿瑪,可是佟桂福卻以一句“孩子懂什麼”,狠狠地回絕了。
始終被捧在手心當寶的佟格格,從未被阿瑪這般對待過,她一時間無法接受。
加上本來一起長大的玩伴,因為其阿瑪是民意會會長的緣故,都慢慢跟她疏遠了,這讓她更加接受不了。
一怒之下,她便帶著杜鵑離家出走,並讓這個仆人不要再稱呼自己格格,目的就是跟這個家徹底斷絕關係,可沒成想,剛離開家,就被老三棒給劫了,如果不是運氣好,有個特殊癖好的軍火販子,加上遇到了耀,她的結局或許隻是黑山頭附近的一捧塵土了。
當然,女兒的現狀佟桂福此刻是不清楚的,他依舊為此長籲短歎,甚至想到了最壞的結果,因為佟妤文離開家已經快要五了,這麼長的時間會發生什麼事,誰都不知道。
一個仆人端著茶來到他麵前,“王爺,您也別太著急,我已經吩咐下去擴大搜索範圍了,格格吉人相,一定沒事的。”
聽稱呼就知道,這是個在府上很久的老家丁。
在現在的情形下,也隻有這樣的老人兒敢接近佟桂福,其他人隻要走近半步,都會被罵個狗血淋頭。
佟桂福端起茶杯,可剛到嘴邊,卻再沒有半點喝一口的欲望,轉而放到一邊,他又歎了口氣,“唉,你妤文這孩子的脾氣怎麼就這麼倔呢,外麵的世道這麼亂,她一個女兒家,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