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今日也是閑著,拉了一張桌子一個凳子過來坐著品茶,順帶看看自己這廚子的手藝是不是退化了。他當初下重金把其從佑鳳閣挖過來,名不見經傳的小店從此有了名氣,但終歸是不正當的手段,始終被佑鳳閣踩在腳下。

他越想推陳出新,就越受製於人,因為青玉樓的仿製菜平價,才有這些人過來捧場,新菜式無人問津。

掌櫃想到這兒,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苦澀感在口中回旋,全無品嚐的醇厚餘味。

那廚子選了頗為穩重的一道菜:蟹蟠龍。選用在水中泡了足足兩夜的白蘿卜,切成薄片,加蔥、薑、蒜、八角等佐料熬製兩刻鍾,出高湯。此道菜中最為關鍵的一筆便是豬五花,從第二根肋骨處一刀切下,取三寸,入水去腥,待鮮紅褪去撈出剁末。

他的刀法在城中也是數一數二,雖不及佑鳳閣的老師傅,但比起一般廚子綽綽有餘。

一旁的這個眼盲的姑娘,恐怕連菜都分不清楚,才選了塊豆腐。

馮安安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眼盲後其他的感知都愈發靈敏起來,她或許是最近日日都在與菜品打交道,就算是芫荽與這些混在一起,她也能一嗅便知。

那廚子已經進了大火收汁的階段,卻見馮安安還在切臘肉和香菇,忍不住想要幫她切幾刀。

“姑娘,你這速度不行,給我打下手都嫌慢。”

馮安安沒有理他,正要在菜盤中取一根冬筍和兩片生菜葉,卻直接有人給自己遞到手中,她以為是小爾,並未疑惑,隻輕聲說了句“謝謝”。

她並不是不想快些,隻是手快要僵住,仿佛不受自己的控製一般,隻能極力使自己顫抖的手放慢速度。

江涸漁看著眼前這一幕,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莫名熟悉,甚至連遞菜的動作都是下意識。

馮安安還在在熱水中泡了片刻,手抖得幅度漸漸變小,為不被發現異樣,她隻能用袖子遮著。

該下刀了!切豆腐可是個極考驗刀工的活,她已經許久沒有嚐試過,不知這次還能否……

她鼓起一股勁,落下刀去,看著用了極大的力氣,卻從案板上聽不出任何聲響。

一根根纖細的豆腐絲從刀下劃出,恍若稍碰下便會碎成沫渣。

掌櫃看到後,突然從凳上坐起,捏了三根豆腐絲,被一根繡花針輕鬆穿過。

許多年都未見過如此刀工!精妙啊!

他又加了四根,勉強從針眼處穿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開始懷疑這姑娘究竟是不是真的盲了,但肉眼可見的空洞又讓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旁的廚子已經將汁水都收至肉中,令人垂涎的香氣在坐席間蔓延,但眾人卻都圍在那姑娘一邊,他也忍不住上前瞧了一番,正巧看到那七根豆腐絲同時穿過的奇況,差點忘了自己的鍋還在火上烤著。

“這是文思豆腐?”廚子看到她手中的濃湯,心中忽有一處地方顫了下,“這菜隻有宮廷禦廚才能做出,你是從何處學到的!”

他今日本是抱著盡快完事的態度,卻不曾想看著這民間失傳已久的菜式,簡直是天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