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黎姥爺的麵也出鍋了。
黎簌頭發吹到半幹,坐在茶幾邊捧著大碗吃麵。
呼嚕呼嚕吃下去幾口,小姑娘眼睛彎彎地豎起大拇指,嘴甜道:“我姥爺手藝真棒,不去聚寶居當廚子,可真是聚寶居的一大損失!”
聚寶居是泠城市中心最大的一家飯店,老店了,很有名。
住城東這邊的人,很少有人去吃過。但樓下打牌的女人們、小廣場下棋的老爺子們,逗貧總要說上一句,“今兒我可贏了,回頭聚寶居吃去”。
連表示抱歉都要說,“要麼,聚寶居請您搓一頓?”
那店死貴,都隻是說說而已。
聽得久了,黎簌也就跟著學會了吹牛。
不過黎建國煮麵,確實是下了心思的。
泠城的學生們迷戀麻辣燙、米線和關東煮,黎建國學著往湯麵裏放一些各樣的丸子和青菜,煮好還要滴兩滴麻油,確實香。
黎簌吃得正歡,黎建國重新打開電視,跟著養生節目做起“中老年人健身操”。
他前後扭著胯和黎簌說:“靳家小子要是回來,姥爺也做給他吃,小時候他就愛吃我做飯。到時候姥爺給你們炒孜然肉片。”
麵碗蒸汽氤氳,黎簌撩開披散著頭發,吃著麵,唇紅齒白卻歎了一聲:“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呢!”
“你這個袋子裏裝的什麼?”
“給靳睿買的棒棒糖,您別吃啊,這可是歡迎的棒棒糖。”
黎建國拎著粉色的小兜子,樂了:“人靳睿是男生,能樂意吃這玩意兒麼?”
“你不懂,這是我倆小時候的暗號,他那時候就總......”
話沒說完,隔壁忽然傳來“嘭”的一聲。
像是有人用力把門踢開,然後是門板摔在牆上的巨響。
這小破樓不隔音,聲音清清楚楚傳過來,黎簌先是一愣,不足一秒的功夫,馬上扔了筷子跳起來。
她嘴裏的麵都沒咽下去,急著含糊:“隔壁有人!是不是靳睿回來了。”
黎建國對於靳睿回來這件事,一直沒發表什麼意見。
黎簌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靳睿一家搬走時,醜事鬧得挺大,肯回來也許也是出了什麼大事,不然不選擇回泠城。
老人家欲言又止,想提醒些什麼,但黎簌早已經跑出去。
樓房格局老舊,家家都沒有陽台,一層住8戶,過廊是通著的,各家的花盆、不用的桌椅、囤積的白菜,都堆在過廊裏。
隻有靳睿家,因為常年沒人住,門前空曠。
靳睿家的門沒換,以前這扇門上,常年都會貼著靳睿媽媽手寫的對聯。
現在,漆體斑駁的舊門敞著一道縫隙,沒關。
太多年沒見過,激動之餘,黎簌也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
她手裏抓著的歡迎條幅沒亮出來,攥著背在身後,打算先看看情況再說。
黎簌走到窗邊,手遮在眉骨處,往裏看。
這些年樓裏很多家都換了雙層玻璃窗,隔音保暖,靳睿家還是以前那種單層的薄玻璃,常年遮著的窗簾不知道被誰拉開,裏麵陳設一覽無餘。
也包括,站在客廳中央,以拳掩在唇前,輕輕咳嗽著的靳睿。
老房子天花板矮,室內格局本來就顯小,寬肩長腿的靳睿站在裏麵,客廳看上去更加擁擠似的。
他身後的洗手間燈亮著,光線下隱約有水汽散開來。
黎簌沒能在第一時間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