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悔(2 / 2)

正想著,趙興旺背著書包進來,一隻手拿著吃剩一半的煎餅果子,另一隻手拿著個紅色塑料袋。

男生有那麼點邋遢,校服上滴了一滴油,晃悠著走到前麵第一桌。

靳睿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

黎簌選男朋友的眼光,一般。

趙興旺把塑料袋遞給班裏的一個女同學:“喏,黎簌讓我給你的,我們用完了。”

“趙興旺,你什麼態度?!”

“哎呦,哪敢有態度,下課請你吃蝦條。”趙興旺舉著煎餅果子,艱難地雙手合十。

那個女同學挺不放心似的,把塑料袋解開,從裏麵拎出條幅檢查幾眼:“對了趙興旺,黎簌呢,怎麼還沒來,楚一涵也沒來?”

“來了,在醫務室呢。”

靳睿轉著筆的動作停下來。

趙興旺和班裏的那個女生說,他本來是和兩個姑娘一起去吃早飯的,但不知道黎簌怎麼回事兒,眼睛腫得像核桃。

三個人吃過飯,走到學校門口,黎簌忽然胃絞痛,楚一涵陪著去醫務室了。

靳睿起身時,趙興旺剛好走過他身邊,見他往後門走,還大著嗓門問了一句:“靳睿,要上課了,你去哪啊?”

“洗手間。”

“切,上廁所就上廁所,尿尿就尿尿,說什麼洗手間啊!”趙興旺撇嘴說道。

泠城三中的醫務室在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裏,樓上是體育建材庫和多媒體放映廳。

和教學樓一樣,牆體老舊,樣式過時。

靳睿靠在醫務室後窗外的一個角落,避開人群,點了支煙。

北方寒秋,沒有沒有紅葉可觀,葉子撲落落掉下來,落在地上。醫務室窗子不隔音,醫務室老師談論路況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出來。

煙抽到一半,聽到黎簌和楚一涵的聲音。

“簌啊,你昨天到底為什麼哭呢,瞧瞧你這眼睛腫的,我看著都心疼。你說靳睿去你家吃晚飯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沒有。”

回答的人有重重的鼻音,無精打采,夾帶些許哭腔,“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阿姨,她不在了。”

“啊......那......”

校園裏少女們整天大大咧咧,喝一杯奶茶能治愈所有心煩意亂。

平時和老師鬥、和成績鬥、和家長鬥,仿佛無往不利,哪怕不利,明天之後還有明天。

可麵對“生老病死”,她們脆弱敏感,隻能擁成一團。

靳睿手裏的煙灰積了一長串,隨蕭瑟秋風落下去。

也許,該進去安慰一句半句?

畢竟是因為他媽媽......

他想起陳羽去世時,南方的冬天陰雨連綿,空氣裏的潮濕和消毒藥水混合在一起。

沒有人來安慰過那個麵色蒼白的可憐女人。

“我就說早晚要出事。”

“嗨呀,司機怎麼說也是男人,總往家裏跑,像什麼樣子。”

“就是說啊,你是不知道那位平時嬌氣成什麼樣,擰衣服擰不動,還需要男人幫忙呢。”

“靳先生也是,生意做得再大也該多回家,這不,後院起火了。”

“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衣服鞋子一大堆,看也不是什麼本分女人。”

“自詡文化水平高呢,骨子裏輕浮!”

......

聽到那些話時,也沒人去安慰她。

靳睿皺眉暗滅剩下的煙,用紙包著裝在校服口袋裏,轉身就走。

他對黎簌心軟什麼?

從來也沒人對他、對他媽媽心軟過。

上課後,楚一涵不得不回到教室去,臨走前和黎簌揮手,說課間操要翹掉,過來陪她。

黎簌自己躺在醫務室的硬板床上,輕輕揉著胃。

醫務室的老師給她吃了乳酸菌素片,她隻需要等一等,也許要不了到課間操的時候,就會好。

這是她的老毛病了,哭多了就會消化不良。

姥爺說,也許是那年臘八她站在人家靳睿家門口,頂著冷風哭了半個多小時,誰拽也不走,鬧得大了,留下的病根。

醫務室老師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空無一人。

過了一會兒,門被推開。

腳步聲是往黎簌這邊來的。

她抬頭,意外地看見靳睿。

醫務室牆體刷著青色的漆,吊頂低,靳睿站在其中,總覺得空間都變得狹窄起來。

他手裏提著個袋子,上麵印著校外一家比較貴的奶站的logo。

袋口隱約熱氣飄散,夾雜著奶香。

有錢人。

這是黎簌當下唯一的想法。

靳睿走過來,把那個袋子放在病床邊的小桌子上,包著熱飲吸管的細長紙袋,直接遞到她眼前。

黎簌沒接,腫了的眼睛又迅速酸澀起來:“我會很想小羽阿姨的。”

吸管被塞進她手裏,他說:“謝謝。”